灰色的记忆不断于脑海中浮现。
五年前那个场景与此时是如此相似，相似到令人发疯。
明知私藏圣上画像是死路一条，但袁恩浩还是忍不住一丝不苟地将心底的那一幕画下，珍藏。
画中的那人虽然身材矮小，但却英姿勃发。美丽的青丝随风摇曳，“他”就这样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挥剑，不断地挥剑，袁恩浩想要冲到那身影的前面去。
没错，他是臣子，他理应将自己的主子护在身后才是——
“袁恩浩！回来！”
林木谭的吼声让袁恩浩重回意识，他这才发现自己像是中了魔一般与刺客厮杀，竟然拉远了与吴璇菲的距离。
他连退几步，正要返回护驾，却听得队伍的后方传来了悲鸣与厮杀声。
吴璇菲惊恐地往后一看，才发现他们被三面夹击了。要命的是，这次的刺客人数远远大于了袁恩浩所带领的士兵。
吴璇菲一舔嘴唇，道：“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杀到这里。”
林木谭一剑将一名冲到帐前的刺客贯穿。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深知情况不妙。想必是上次尚书府行刺失策，所以这次加大了力度。
更何况圣上难得出宫，行刺的机会有限，他们孤注一掷的心倒也能理解。
林木谭的亲信——程运等人的确授命保护主子。但由于担心他们与袁恩浩的人马发生冲突，所以被林木谭下令保持距离。
即使不保持距离，哪怕现在程运等人赶上，估计也会与袁恩浩厮打在一起吧。
林木谭的脑子一团浆糊。
旁边的吴璇菲凑了过来，道：“要不，舍弃车马吧？”她那娇嫩的手指指着前方，道：“左右两边，以及后面都有刺客，朕看前方他们的战力薄弱，没准可以突破重围——咦？朕说错了什么？你怎么一声不吭了？”
林木谭的目光悠悠扫过前方的刺客。多年跟着皇兄行军大战的他总有股说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但如今的局势恐怕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吧。于是他道：“好！听陛下的！”
说罢，林木谭便扶着吴璇菲从马车内出来。
众刺客一见当今圣上的身影，杀气更重了。
林木谭将吴璇菲拥入怀中，对袁恩浩道：“袁恩浩，我带着陛下往前方丛林去，你负责垫后！”
“是！”只要涉及吴璇菲的安危，袁恩浩可谓是相当听话。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道：“记得保护好陛下，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木谭连砍两名刺客，道：“这还用你说！”
吴璇菲与林木谭一下马车，袁恩浩便下令士兵掩护陛下拖延时间。
林木谭的身手敏捷，再加上前方敌军薄弱，他们很快突破了重围，进入丛林掩藏身影。
吴璇菲依依不舍地朝着那些护卫自己的士兵看了一眼。只见那洁白的石路之上，血流成河，血光冲天。她顿时心生怜悯，痛心疾首。
“不要看了，陛下。”林木谭的手紧紧地牵着她，道：“只有陛下活下去，才能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嗯！”已成既定事实，再想也是于事无补。吴璇菲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泪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她才迈开步伐，便突然脚下一扭，差点朝着地面摔了下去。但也幸好她及时一低头，才勉强躲过了从头顶飞过的一只箭矢。
箭矢擦过她的青丝，让吴璇菲顿时不寒而栗。
林木谭的眉头一紧，拉着她停下了脚步。
森林高深莫测，秋季的瑟瑟凉风为它盖上了一层枯黄的外衣，略显阴森恐怖。林木谭的声音透着一丝沉稳与愤怒，道：“有陷阱。”
“咦？”此话如雷贯耳，吴璇菲身躯一震，赶紧查看自己刚刚是否踩到了什么机关。
林木谭却是冷笑一声，道：“难怪前方的战力薄弱，合着是想把我们引入陷阱之中。”
吴璇菲着急，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两人的后方，刺客的杀声响起。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
吴璇菲下意识地往林木谭的身边靠了靠，试图寻找仅存的安全感。
——也许……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吴璇菲的脑内曾无数次闪过死亡的念头。不，应该说她也曾自杀过。
但奇怪的时候，此刻小谭子那巨大的手牵着她，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对人间的不舍感。
“时间差不多了吧。”
忽而，吴璇菲听到林木谭如此嘟囔了一句，便要询问其中含义。
然而她的问题还未出口，便见前方约有十几个人黑衣人从树下落了下来。
林木谭这才松了一口气。程运他们总算是赶到了。
袁恩浩见前方有刺客的增援，便要冲上来。
林木谭赶紧阻止，道：“前面的我来处理，你拖着后面！”不然本王刻意分开你们还有什么意义？
袁恩浩虽然讨厌林木谭，但对他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并专心与后方的刺客厮杀了起来。
林木谭给了程运他们一个眼神，让他们尽快去破坏陷阱。程运等人得令，便四处散开了。
吴璇菲一脸懵逼，问：“他们不攻过来？”
林木谭脑子一动，扯谎道：“嗯……可能他们忘记了陷阱在哪，所以不敢轻易行动吧。”
“哦……”很是牵强的理由，但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情形也没法让吴璇菲去深入思考。
但有一点她还是注意到了。因为接下来的山路更为好走了，一向运气极差的她竟然一个陷阱都没有踩中。
然而，她正要疑惑“这陷阱是不是没了？”之时，林木谭厚颜无耻地来了一句：“陛下，奴才的运气贼好的。你瞧，跟着奴才，连陛下都不踩陷阱的机关了。”
吴璇菲：“……”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袁恩浩虽然武功高强，但由于刺客的人手太多，他招架起来终究有些吃力。更要命的是，他突然发现有一名刺客鬼鬼祟祟地跟在吴璇菲的周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然对方蒙着黑布，不见容颜，但袁恩浩从对方凌厉的目光之中，突然确信了那人是在尚书府与他交锋过的男子，顿时怒火中烧。
刺客设下的陷阱较为复杂，程运本是集中精神，准备将其一一破解。突然，身后一抹浓重的杀气袭来，他一回头，便见袁恩浩的剑朝着自己刺来。
程运立马反手用剑接住，语气颇为无奈道：“怎么又是你？”
袁恩浩的预感得到确信，杀气更甚，道：“果然是你，尚书府的刺客！”
程运：“……”
林木谭的无奈在于，明明自己千方百计地让袁恩浩与程运的队伍分开，但一回头，这两方居然又打了起来。
林木谭：“……”
所幸吴璇菲与林木谭两人已逃到了悬崖边，该埋下的陷阱也被程运等人破除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在悬崖如此危险的地方，想必刺客也没法设下陷阱吧。
然而正当林木谭如此作想之际，打脸来了。
他低估了刺客的执著，更是低估了吴璇菲的运气。
陷阱几乎都被破除了，唯独剩下程运原本正在解决的那一道了。但如大家所料，他在解决之前，便被袁恩浩袭击了。
吴璇菲在悬崖边一逗留，脚步一动，突然传来了“咯哒”一声，顿时心觉不妙。
陷阱那头的线一拉，一张巨大的网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林木谭下意识地将吴璇菲护在了身后，用剑将网劈开。
而埋伏在悬崖边的刺客显然察觉时机成熟，朝着吴璇菲刺了过来。
“啊……”吴璇菲下意识一闪躲，才发现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一退，便直接踩了一个空。
“菲儿！”林木谭一个紧急，根本顾不上眼前的刺客，伸手便去拉住吴璇菲的手。
悬崖边强大的重力袭来，两人跌入悬崖。
“陛下！”
“主子！”
纠缠在一起的袁恩浩与程运这才反应了过来。两人双双休战，朝着悬崖边冲了过去，顺便还把那刺客砍了。
悬崖陡峭，深不可测。一旦坠入，凶多吉少，甚至死无全尸。
袁恩浩与程运望着这空大无比的悬崖，双双愣住，茫然失措。
直到刺客之中，约是某个领头吧，突然大喊一声：“下山搜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袁恩浩与程运这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迈开步伐准备下山搜人。
途中，自认为敌对的两人还为此打上了好几架。
◎
山崖之下，一名男子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湍急的河流之中。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木制的长枪，看似在专注地抓鱼。
“喝！”他那刚毅的声音在山间久久回荡。
所谓的山，是指明雪山。而该河流，在悬崖之下。
这里距离这名男子所居住的地方——旭城的郊区有段距离，山路蜿蜒曲折，徒步来回甚至要近一天的时间。
他之所以不辞辛苦来这里抓鱼，便是听信了村里某个小伙子说，这里有超大的鲤鱼。而他，想给那位愿意嫁给自己，陪他一起吃苦的娘子一个惊喜。
但，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在他手上的长枪再次与鲤鱼擦身而过之时，河的上流忽而漂了两具尸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