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照耀之下,小院湖泊波光粼粼。
鱼儿不知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险象环生。它“噗通”一个纵身在水面之上跳跃着,悠然自得。
院子中央的大厅之中,气氛沉重。程运战战兢兢地立于主子的面前,为昨夜未来王妃被掳一事儿感到自责,等待惩罚。
林木谭心力交瘁,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问:“达达与枣儿姑娘呢?”
“啊!”程运没想到主子第一时间竟会问那两位局外人,立马道:“还在范哲的家中。章学之只带了王妃过来。”
“哼,”林木谭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对章学之精明的行为异常不爽,道:“因为他知道,唯有菲儿能镇得住本王。”
“对不起,主子……”程运深深地低下了头。如果他能像弟弟一般聪慧能干,出其不意,估计也不至于让主子如此被动吧。他的声音颤颤巍巍,颇为自责,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若王妃的身份暴露,那……”
“要动手他早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林木谭打断了程运的话,道:“章学之打从一开始就笃定了本王的身份,再加上宣明军知晓当今陛下‘失踪’,所以关于菲儿的身份,估计他也猜出个一二来了……”
“既,既然他知道……”程运更为不解了,说话支支吾吾:“那为什么不杀……咦?臣不明白。”
“呵!”这个问题与章学之为何要拖他下水之后再行动一样,林木谭冷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
“里面的人是在说我吗?”林木谭的话音未落,便听得章学之那爽朗到令人想扇他两巴掌的声音响起。
门外有林木谭的亲信把手。他们将章学之拦在了外面,唤了一声:“主子。”似是在询问是否要将此人放进来。
程运见林木谭点头,才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是!”
亲信让路,让章学之的态度更为嚣张了。他刚一推开门,便道:“二殿下,我好歹也是救了您。您就是如此对待我这个救命恩人的?”
没错,因为他要卖给林木谭——华陵国二皇子一个巨大的人情!
林木谭的脸皮一跳,道:“利用了本王,还用本王的娘子威胁本王,然后再出手救了本王。嗯?这算救命之恩?”
“当然算啊。而且,我不仅救了您,”章学之的笑容像是画上去一般,对林木谭的控诉全然无视,道:“还救了天璇国尊贵的陛下呢。”他说着,脸上的眯眯眼更甚了,似是想到了好玩的事儿。毕竟,谁能想到陛下是女儿身呢?连他的主子恐怕也不知吧……
程运面向章学之,心头一紧。要不是林木谭给了他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他估计就拔剑了。
林木谭以防被他套路,干脆转移了话题:“你在罗羽生的身边潜伏了多久?难道一直没抓到何世明与罗恒的把柄?”
“半年多。”章学之为人机智灵活,立马明白了林木谭问题:“抓到过。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时机没有成熟。”
“你口中所谓的时机是指什么?”毕竟林木谭出现在此纯属意外,章学之与宣明军一开始定不会拿他作为计划的一环。他问:“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他的问题还未说完,瞬间恍然大悟,道:“秋季围猎?”
章学之标志性的眯眯眼看上去非常虚伪,“表扬”道:“不愧是足智多谋的二殿下,反应可真及时。”
“渍!”林木谭一咂嘴巴。
将“气死林木谭”作为人生目标的章学之心满意足,和盘托出,道:“我们本打算利用秋季围猎的机会将陛下抓获,动摇天璇国的朝政。然后在旭城将贪官一网打尽,一下子提高宣明军在百姓中的威望。只可惜,派去抓陛下的人失策了……”说到这里,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但当面向林木谭之时,他的喜悦再度爬了上来:“但天无绝人之路,二殿下您来了。您的出现让我的计划更为完美了。”
林木谭的头隐隐作痛,干脆学着对方的模样,来了一招“厚颜无耻”,道:“既然是本王给了你行动的时机,按理来说,是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章学之微微一愣,有些意外,道:“二殿下,耍赖就没意思了。”
林木谭差点就爆粗口了:“……”到底是谁先耍赖的?
“而且,”章学之的神色一定,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本账本,呈上,道:“我还给您与陛下准备了一份礼物。”
程运怕账本暗藏玄机,率先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色大变:“这……这是何世明贿赂国舅的账目信息?每一笔的金额……”都非常庞大。
章学之冲着自认为是“程器”的程运微微一笑,道:“没错。这也是我在何世明的暗格中找到的。现在,这个账本便交由你们来处置了。”
“给我们处置?”程运满头雾水地看了一眼了账本,又瞧了一眼章学之,问:“你们已经公开过了?”
章学之摇了摇头,非常诚实:“没。宣明军不知道它的存在。”
“……啊?”程运的脑子反应了老半天,依旧只能发出了一个愚蠢的音节:“为什么你不给宣明军公开?当朝国舅爷私通官商,谋取暴利,这可是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的最有利武器——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章学之的眯眯眼透出了一条缝来,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坐在椅子上的林木谭来了一句:“不要看了。他不是程器,是程运。”
“咦?!”章学之那张画着微笑妆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好奇地绕着程运转了三圈,再度“咦?”了一声,老年痴呆般来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程运一时无语:“这……这哪来的理由?要不你去问我父母?”
章学之的脚步突然一愣,脸色一红,道:“这多不好意思。一下子见家长什么的……”
程运:“……”不是,哥们,你在想啥?
“哎……”绕着程运转了十圈之后,章学之似是想通了,耸拉着脑袋,有如一直被抛弃的小狗,道:“也是……哎……如果他在,没准我的计划就会被他看穿了……但是……亏我还准备了那么大舞台‘表演’,结果……哎……说不上来的滋味……”
程运:“……”合着你忙活了几个月,是为了在我弟弟的面前表演孔雀开屏吗?
章学之不想在这“伤心之地”久留了,道:“宣明军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估计朝廷那边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吧。我要撤了,再会!”说罢,他转过了身子,而后一想不对,补充了一句:“下一次,请把程器带上,我想见他。”
程运终于忍无可忍,问道:“你要见我弟弟干嘛?”
说起这事儿,章学之的脚步一停,转过了身来,不走了。他的气场在一瞬间变得强大,道:“当然是跟他决斗,然后杀了他……”
“你会被秒的。”没等章学之把话说完,程运打断了他,道:“我的弟弟是无敌,这不是作为哥哥的我贴油加醋的褒奖,而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三年前程器握着双剑,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的身影有如凶神一般,所经之地鲜血四溅,尸横遍野。
他是如此威武凌然,如此令人恐惧,但又心生向往。
那是极致的恨意,深入骨髓,吞噬血肉,改变了章学之这一生的命运,让他从一介舞文弄墨的文官从零开始学习了功夫。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标:杀了那个生擒了他主子的程器!
“你主子是谁?”林木谭见章学之的表情狰狞,冷不防问道,试图趁对方思考停滞,套出话来。
范哲虽然被朝廷利用,但却心念朝廷,甚至还劝林木谭不要成为反派军。这样的忠臣却帮了宣明军——不,应该说,他帮的是章学之一人而已。
亦或者说,范哲帮的人,是章学之的主子。
章学之的神色一愣,看向林木谭。只听得林木谭再次问道:“曹志兴到底是什么人?”
章学之后知后觉,不正经地来了一句:“不知道呀。要不,二殿下帮我调查一下?”
林木谭的眸光一动,瞬间从他的不正经中读出了言外之意,道:“你没见过曹志兴?”
“我……”
章学之刚要开口说什么之际,便听得外面宣明军的声音传来,道:“章大人!朝廷的官兵来了!我们要撤了!”
“好,我马上出来!”章学之对着门外吼了一句之后,再次面向林木谭,双手作揖:“不好意思,二殿下。我们的谈话只能结束了。关于人情一事儿,我想好了会跟您说的。那么,再会。”
说罢,章学之这回真的走了。
林木谭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便下令道:“程运,你也带人离开,不要被朝廷的官兵发现。”
“是!”程运得令,顶着满头的问号出去了。
屋内空无一人,林木谭一个转身来到了吴璇菲的房内,在她的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小手。
章学之的身份可疑。他明知吴璇菲的身份,但却并未告知宣明军,甚至……他可能还没见过曹志兴。
那他会是朝廷中人吗?如若是,为何他对林木谭如此戒备,有所隐瞒呢?
衙门之外,人声震天。
章学之与程运刚带人撤出这里,袁恩浩带兵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