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运的口中得知林慕枫要来天璇国之后,林木谭的心情变得忐忑。
他的皇兄看似温柔体贴,笑容可掬,犹如大海般包容一切。但实则,那不过是为了隐藏他可怕的一面。
在华陵国,所有与他亲密的人都知道,林慕枫真的发起火来,恐惧至极。哪怕连父王与母后,都要忍让他三分。
而如今,林木谭无视皇兄的召唤久留天璇国,归期未定……后果非常严重。
幸好皇兄一直对他疼爱有加,林木谭心想只要自己尽快认错,没准能“留个全尸”。
当他打听到林慕枫被安置的住所之后,便的一时间赶来赔罪了。
林慕枫下了朝堂之后,便被太后安置在了皇宫的东厢。这座寝宫本就是招待客人所用,装修精简华丽,只要稍作打扫,便可居住。
林木谭刚踏入大门,便见程器灰心丧气,从外归来。
程器一见林木谭,赶紧拱手行礼:“见过……”
这里全是天璇国的人,林木谭怕暴露了身份,立马用眼神暗示了他。
程器的模样与程运同出一辙,但个子却非常娇小,足足比林木谭矮了一个脑袋。再配上程家独有的那张奶油气息浓重的脸庞,乍一看有些像个小正太。
虽说外貌看似稚嫩,但这人早已成年,年方十八。他的为人处事儿,以及功夫身手都是出类拔萃,无人能出其右。
程器不像哥哥一般常年服侍在林木谭的身边,对这位皇子的心思把握不准。但是,他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的意思。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但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反应非常迅速,道:“小谭子公公,你好,我家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像是为了避免下人们造谣生事,他还不忘边给林木谭领路,边解释道:“我家殿下初入天璇国,对天璇国的习俗尚且不懂,劳烦公公过来解释一趟了。”
林木谭的眼神扫过程器,对他随机应变的能力非常欣赏,道:“无妨。为您家殿下服务是奴才的荣幸。”
堂堂华陵国二皇子以“奴才”自称,换做程运定会捂嘴忍笑吧,但是程器却是无动于衷。
在程器的带领之下,林木谭踏入正厅大门,便见林慕枫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军书。
像是看到了难处,那张英俊的脸上眉头微微紧锁,似是在思考。金色的光芒倾斜于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颇有一股君王气质。
见屋内有旁人,程器说话倒有分寸,道:“殿下,小谭子公公来了。”
原本陷入沉思的大脑在接收到“小谭子”这三个字之后,得到了放松。林慕枫一转头,映入眼眸的是一身太监服的皇弟。
做工粗糙的太监服明显与散发着皇族气质的林木谭格格不入。这两者产生的矛盾与违和感让林慕枫“噗呲”一笑,失礼了。
林木谭现在的身份卑微,他不得不朝林慕枫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噗呲呵!”要不是及时捂着嘴巴,林慕枫估计笑得更过分。
程器为人圆滑识时务,他的目光扫过林慕枫与林木谭,便朝着屋内的下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本是被吩咐过来打扫卫生,眼见手头的工作干得差不多了,便连连称是,退了出去。
再无旁人,林慕枫这才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了出来,道:“你这是什么打扮?”
在天璇国扮演太监一角让林木谭日渐适应了这个身份,以及自己的装束。但,林慕枫毕竟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嘲笑让林木谭再度拾起了自己的羞耻心,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嘴倔道:“能是什么服饰,太监服呗。”
“噗呲”林慕枫又笑了一声,看似心情非常不错,朝着程器下令道:“程器,赶紧去找个画师来将皇弟的这番模样画下来。这样,以后本王有什么不开心,就可以拿出来乐一乐……”
林木谭一听这话,吓得赶紧从座位上站起,冲着刚要拱手的程器道:“不许去!皇兄,”他的声音颇为无奈,似是求饶,道:“您不要拿本王开刷了。”
“怎么?不能开刷呀?”明明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林慕枫的口气却让林木谭心生后怕:“本王还以为皇弟在这天璇国当太监当得乐不思蜀,连作为华陵国皇子的羞耻心都不要了呢。”
林木谭:“……”完了。皇兄果然生气了。
正厅内的空气变得严肃。
甚至,连窗外的寒风见到林慕枫生气的模样,都不敢闯进来肆虐一番。
林慕枫品了一口天璇国的上当茶叶,道:“这吴璇菲,本王今日算是见到了,确有几分姿色。但是,你要明白,你现在与长公主有婚约在身。”
“可是……”面对训斥自己的皇兄,林木谭的反驳颇为小声,道:“本王又不喜欢她。”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林慕枫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慕枫打从一开始便反对林木谭前来天璇国。
身在皇族世家,婚姻本就是政治的筹码,娶了吴雨嫣也就娶了,根本不值得冒险前来回绝。
不过,他本身对这个皇弟非常宠溺,见他执意要来,便派了亲信追随。同时,他还下令,皇弟在天璇国的一举一动,他都必须掌握。
“皇兄……”林木谭深感自己的做法有误,想要有所弥补,问道:“长公主她……怎么样了?”
“原来您还记着呀,本王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呢。”林慕枫忍不住怼了一句,而后才道:“那公主安置在你的府上。本王找了借口说你奉命出去办事儿了。”
林木谭:“那她有说什么吗?”
“哎,”想起那吴雨嫣的一言一行,林慕枫无奈地频频摇头,道:“那丫头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不哭不闹,全心全意地为你打点着府上的一切事物。”
听闻林慕枫的这番话,林木谭心中的愧疚更深了,道:“待本王回国,定会好好跟她赔礼道歉。”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林慕枫问道:“毕竟,你心上人现在可是皇上,强行带走恐怕天下大乱。还是说,你想这样永无止尽地做太监?”
“这个……”林慕枫的话语直逼要害,林木谭无言以对:“还在考虑中。”
“那就回国考虑。”林慕枫的话语直截了当。
林木谭:“……”
见林木谭无法点头,林慕枫分析道:“既然来了天璇国,你也应该明白了,现在这个国家政权腐败,岌岌可危,各地的动乱不断。”
“就是因为这样,本王才不能把菲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林木谭反驳道。
林慕枫淡淡地摇了摇头。他能理解林木谭的心情。如若他的太子妃流落他国,生死未卜,他也定会不顾一切前往保护她。
明明自己也有同样的选择,但他还是规劝道:“况且,现在天璇国的太后表面维持和平,实则已在边境暗暗集结军队。”
镇守边疆的陈猛将军对太后此举非常不满,干脆按兵不动,并多次进谏让太后三思而后行。
因陈猛不听号令,太后怒发冲冠,唯有设计剥夺他的兵权——当然,她的伎俩都没有成功。
“国内都一团糟,她怎么还有心思打我们?”林木谭对太后那永不满足的欲望也是无语了。
林慕枫仅是摇头,沉默不语。
如若真的发生战争,华陵国这边倒也无所谓,毕竟他们早已养精蓄锐很久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身处敌国的林木谭会沦为人质。
“对了,皇兄。”说起政治,林木谭想起了一个人,问:“你觉得吴痕涯怎么样?”
“吴痕涯?天璇国的镇王爷?”林慕枫反问,对他有些印象。
林木谭点头:“对。”
林慕枫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回答:“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啊……”他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儿,抿嘴一笑,道:“本王今日近距离地看了下,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谁问你他的模样啦,还泪痣……你看得那么仔细,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林木谭差点没被林慕枫的话语气死。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本王已经有妃子了,孩子都能背诵三字经了。”林慕枫有些无奈:“这不是你提起的嘛。那你具体要问他的什么?”
林木谭的眼神深邃,道:“你觉得他当皇帝怎么样?”
听闻此话,连站在身旁的、对所有事情都毫无兴趣的程器都忍不住把目光转移到了林木谭的身上。
林慕枫倒也不急着表态,而是拿起了一杯茶水,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问:“怎么说?”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与林木谭称兄道弟的皇兄,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位王者。
林木谭自小与林慕枫很亲,但他也明白,两人今后的立场终究会成为君臣,故而收敛了油腔滑调的性子,道:“吴痕涯知晓了本王与菲儿的身份,并以此作为威胁,让本王助他登基。”
林慕枫一惊,道:“他知道天璇国的皇上是女子?”
林木谭点头:“对。”
林慕枫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若有所思。
吴痕涯七岁便被送往边疆,不论是五年前吴璇明被册封为太子,还是一年前吴璇明被杀,他都没有被太后召入回宫,那他……林慕枫问道:“他怎么知道的?”
林木谭摇摇头:“不知。可能是本王与菲儿沦落民间之时,被他的眼线看到了吧。”
“眼线?”林慕枫的眉头紧锁:“天璇国那么大,眼线哪会那么巧看到。更何况,你与吴璇菲沦落民间是国家机密,即使被眼线遇到,他也没法确定是你们啊。除非……”他的声音一顿,道:“他在民间有组织。”
“组织?”林木谭忽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唯有组织的成员遍布全国各地,同时,他还掌握着你与吴璇菲流落民间一事儿……”说着,林慕枫神色一愣,道:“程器,找个时间去查下吴痕涯。”
程器从两位主子的对话中读出了危机感。如果吴痕涯在民间真有组织帮衬,那定与反叛军脱不开关系了。
程器双手作揖,道:“是!”
交代完毕,林慕枫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我兄弟不属于天璇国,还是不要牵扯太多。”
“这个本王知道,本王是怕菲儿她……”
林木谭的话音未落,便听得寝宫外有一太监的声音传来。那尖锐的嗓音林木谭再熟悉不过了。
小圆子道:“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