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辞对江沐风所说的话秉持着怀疑态度,甚至大有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
眼见着他脸色难看地往自己跟前逼近,江沐风脸上瞬时落下了好几颗豆大的汗珠,赶紧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锦辞冷笑打断,“我见识过那群护卫的身手,并不觉得他们值得你刚刚口中所说的价钱。”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真的就是实情!”江沐风害怕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生怕江锦辞不相信他,“我之前甚至还因为他们没能替我教训陈家小瘪三的那群护卫,说要把他们扔出将军府,可我爹非但没有同意,甚至还把我给臭骂了一顿!”
陈家少爷是江沐风的对头,两个人都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不吝,因此彼此谁也不服谁,所以私下里没有少起争斗。
要是江沐风真的在陈家少爷面前失了面子,那么会对那群护卫撒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江从岚的态度——
江锦辞心中疑窦丛生,如果只是寻常的护卫,怎么可能值得江从岚花费这么多的心思,甚至为了他们不惜将江沐风斥责了一顿?
江锦辞心中的不解还有不少,但是此刻看着江沐风颠来倒去也说不到关键点子上,料想他知道的也就这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江锦辞顿时掂量好了江沐风的利用价值。
他冷笑地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捆绑在椅子上的江沐风,半晌之后,江锦辞的脸上滑过一抹冷笑,淡淡地按下了一旁早已设置好的开关。
随着江锦辞的开关按下,江沐风身下的木椅顿时开始缓缓移动。
因为惯性,江沐风整个人都往前冲了冲,但是因为他的身子被绑在木椅之上,最后还是被紧紧地拉了回去。
还不等江沐风为眼前的机关而感到震惊,他看着自己距离那三只猎犬越来越近。
江沐风的瞳孔猛然剧缩,“江锦辞!你说了只要我跟你交代就放我离开的!”
江沐风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但是身下的椅子却没有半点儿停下来的迹象,于是他的喊叫逐渐开始变得尖锐起来,“江锦辞!你个狗娘养的!你不讲信用!停下!你快给我停下!”
江沐风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他是知道这几只畜生的威力的。
一些斗犬场为了观赏性,往往会把那些畜生关在地牢里面饿上个几天几夜。像这样被摧残过的猎犬,一旦被放出来,那可真是人畜不分,闻到肉香就开始发狠。
面前三只猎犬,一个个狗眼珠子猩红,垂涎三尺的舌头吊挂在嘴外,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招惹的大家伙。
江沐风整个人胆战心惊地往后退,拿脚尖用力地抵着地面,想借此来制止住木椅的移动,可这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不管最后他退到哪里,都是在眼下的方寸之间。
不管他使除了多大的力道,都完全无制止木椅的移动。
江沐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几条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狂躁情绪的畜生只有最后几米。他心中的绝望一点点加深,这个时候别说是给江锦辞道歉了,哪怕江锦辞让自己跪下来喊他一声爹爹,江沐风都愿意,“堂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绕过我这一次吧!”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不!不对!以后但凡是有你们的地方我都不会再出现!”因为害怕,江沐风的声音里都出现了一点儿哭腔,“表哥!求你了!你快让这破椅子停下来!”
……
江沐风哭天抢地的声音不断传来。
但是江锦辞从始至终都极为冷漠地站在一旁,别说是动容了,就连半分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匀给江沐风。
“哈赤哈赤——”
三条猎犬看着越来越近的江沐风逐渐发出了兴奋的狂吠,它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江沐风的方向冲扑,若非是因为它们的脖子上都套了牵引绳,怕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把江沐风拖拽到了自己的口舌之下。
江沐风看着这几条猎犬残暴的模样,一双眼睛惊恐地越瞪越大。
因为挣脱的力道过大,手腕上绑的麻绳都已经磨红了他的皮肤。
要是以前的江沐风,就是稍微磨破了一点儿皮都要好一番兴师动众,不仅要请大夫仔细认真地诊治,最后更还会将心里的怒火统统发泄到身边的人身上,可此刻——江沐风的手腕上明明都已经磨出了红色的血印,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儿反应。
就好像不是伤在他的身上一般。
此刻的江沐风,眼里只剩下了面前的三只猎犬。
江锦辞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江沐风距离落入“犬口”仅仅只差一步之遥。
直到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江锦辞终于在开了口,“刚刚你的回答仅仅只是代表你我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但是你对我夫人做过的那些事儿——你好好承受这一份代价吧。”
江锦辞说完,再不耽误时间,直接冷漠转身离开了房间。
啪。
当柴房的门关上,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开始的暗无天日。
在光明彻底消失之前,江沐风最后看到的光景就是眼前三条猎犬朝自己飞扑过来的残影……
“啊——”
柴房内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但是江锦辞却岿然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就像没有听到江沐风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般。
“江锦辞!你这个畜生!你就是个恶鬼!你不是人!”江沐风的声音越来越凄惨,到了最后更是演变成为了失心疯一般的嚎叫,“江锦辞!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会造报应的!”
“啊!江锦辞!求求你让它们停下来,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
……
江沐风的嚎叫还在继续,但是江锦辞面对这样的咒骂,心里可谓是没有半点儿波澜。
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心中藏着一个阴暗可怖的人格,“那个人”被一团浓重的黑雾包裹着,周遭环绕的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恨意,在“他”的心中只有快意恩仇、睚眦必报。
所谓的道德良知,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曾几何时,江锦辞也恨透了这一部分的自己。
可现在不同了。
只要江锦辞一想到颜晴现在还躺在医馆里生死未卜,他就不想再遏制那些可怕的念头,甚至愿意坦然地接受这一部分黑暗的自己,用来保护她,也用来对付这座恶贯满盈的将军府。
***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跃过地平面。
整个京城瞬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摊小贩们推着自己的手车从各个巷口走上了主街干道,人间的烟火气慢慢地在市井弥漫开来。
就在街道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的时候,一阵疯疯癫癫的嚎叫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错愕地朝着声音处看去。
来人形容癫狂,头发狼狈地披散在肩膀两侧,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衣料,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布着一圈骇人的伤口,从伤口的形状看来,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抓咬得来。
“别过来!都别过来!”
“走开!离我远点儿!”
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那疯疯癫癫的人已经冲到了众人的跟前。
虽然来人蓬头垢面,但是不妨碍市集上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将军府的最受宠的那个少爷江沐风嘛!怎么,他这是疯了?!”
“不是吧!在这皇城根下面,谁有那个胆子去逼疯将军府的少爷啊!你们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就是就是!这将军府的二少爷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从来就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怎么可能会被人教训到他自己头上!”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不知道谁家的看门狗冲着街上那疯子汪汪嚎了两声,只看到这个上一秒还是魔怔地挥斥众人的疯子,顿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噗通一声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尖锐得可怕,整个人狼狈地不断擦着地面往后退,“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因为反应剧烈,疯子披散的头发也都被拨到了一边,露出那张被印了一个硕大狗齿的脸,同时也让所有人看清了他的长相——
原本还算热闹的集市,在看到他的容貌后瞬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首先,还是因为这男人的身份!
这个形容癫狂的男人,正是他们口中刚刚议论的江沐风。
其次,便是因为那张脸的惨状——
原来的江沐风模样多少还是属于中上水平,可是此刻一看,一片青肿之下竟全部都是带血的牙印,可怖得让人胆寒。
所有人唏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因此自然没有人留意到,在不远处的小巷口,有一道身影正在静静地看着疯疯癫癫的江沐风。
这人便是江锦辞。
江锦辞看着江沐风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轻嘲。
虽然报复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想象中的痛快,但是那又怎么样?
就冲江沐风对颜晴做的那些事儿,自己即便是做得再狠辣一点儿,那都是他江沐风应得的下场。
更何况——
自己和将军府的帐还没开始算呢。
江锦辞深深看了一眼在地上抱头乱爬的江沐风,良久之后,收回微凉的目光,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