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颜晴心里疯狂吐槽江锦辞这个阴间笑容的时候,他突然收敛了表情,取而代之的,是黝黯深邃的眼神。
他目光灼然地盯着自己,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一般。
嘶——
颜晴心里突然有点儿发毛,这人怎么阴恻恻的呢!
念头刚落,江锦辞便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便定定地打量起了自己,那目光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颜晴鸡皮疙瘩直立,心里慌得恨不得立刻拔腿就往外面跑——
天老爷!这男人的眼神未免也太可怕了点儿吧!
原主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要去招惹这种人物!
明明他的身板那么瘦削,可气场却那样压人。
在颜晴的印象里,像这种有美貌加持的男人,最多只会让人觉得有点儿生人勿近的高冷,但是江锦辞这种——
完全是致命的压迫感了。
这样的威压,是颜晴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哪怕是面对那些叱咤商场多年的金融巨鳄,颜晴也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
更甚至,心里还有点儿不以为然。
在现代,像爬到颜晴那个位置的人,大多都我行我素。
要真哪一天跟大佬对上了,颜晴也不会怵,大不了就是活儿黄了呗。
可是现在——
江锦辞这目光堪称是将自己拆骨入腹,她就像是闯入热带禁区,被猛兽淬毒的目光盯上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不禁让颜晴感觉毛骨悚然,像江锦辞这种人物,放在现代那真是妥妥的一个反社会人格啊!
颜晴不由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满眼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生怕他会在下一刻,再次扑过来索杀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道这样沉默地对峙过了多久,就在颜晴心里的不安被逐渐放大时,江锦辞打破了此刻的局面。
只见他笑着从位置上起身,对颜晴颔首,“既然如此,那今后就拜托夫人了。”
他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掐得出水来。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想要杀人似的,可这会儿语调却如此的亲昵。
江锦辞的目光满是爱意地将颜晴搀扶回了床上,那体贴入微的神情就好像之前跟自己生死对峙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脸部的轮廓线条柔和至极,深情款款的举动,若非颜晴刚刚从他手底死里逃生,怕真要以为自己与这男人有着一段缠绵悱恻的旷世之恋。
这男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那股悚然的感觉又一次爬上了颜晴的心头。
颜晴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打破心中的不适,那头儿江锦辞已经伸手压在了她的唇上,“夫人好好休息吧。”
说完,也不待颜晴反应,江锦辞拔开步子,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这么走了?
颜晴当即忍不住支起了半个身去看着他,但很快,又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
跟这样的男人每多待一分钟都感觉自己要少活上个一年半载!
这么想着,颜晴顿时动也不敢动地目送着他离开。
那全程真是生怕稍稍有一点儿反应,就惹来了江锦辞的注意啊!
她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直到确定江锦辞的步伐真的走远,这才浑身脱力一般倒在了床榻之上。
呼!
颜晴仿佛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她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会儿躺在床上,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斑驳的庐顶,心中是经历一阵掰头过后的脱力感,还有——
惊魂未定。
想到这里,颜晴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虽然这次侥幸活下来了,那下次呢?
跟那样阴晴不定的男人在一起生活,那与恶魔为伍有什么分别!
***
颜晴不知。
在她胡思乱想的同时,走出院子的江锦辞也同样面色沉郁。
他站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回身看向窗子里那道隐约的身影,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不平静。
她变了。
江锦辞清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颜晴一家出身商贾,可其父在没有发迹前不过是个乡野村夫,颜晴在他的教育下长大,多少透着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虽然是商户之女,可在这个时代,商户再有钱也改变不了其低贱的身份。
颜晴以这样的家世嫁给自己——
着实属于高攀。
毕竟他江锦辞再不济,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府嫡长子。
只是这嫡长子……
江锦辞不由自嘲地看了眼周遭破败的环境,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搬出将军府独住,不受宠的儿子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将军府的那几人,才会将他们都看不上的颜晴塞到自己手里。
***
那年,父母双亡的颜晴投奔将军府。
将军府对于这种无依无靠的独女,自是不会太欢迎,甚至依照江锦辞最初的揣测,他们很可能会随便找个由头将颜晴打发了出去。
那段时间,看着被别的几房推来推去搪塞的颜晴,江锦辞还确实为她的遭遇可怜过。
毕竟,那个时候颜晴的处境与自己何其相似。
都是寄人篱下,都是遭人嫌恶。
只是可怜归可怜,江锦辞从来没有想过要趟上这团浑水,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慈悲心泛滥之辈。
可就在江锦辞以为这件事儿怎么也跟自己搭不上关系的时候,没想到,将军府的这群人竟然会把算盘打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竟然想逼自己就这么索性娶了颜晴!
其实,站在二房的立场上也不难理解。
虽然江锦辞现在势微,但是其人在京城素有才名,容貌更是难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若是放任他自由婚配,难保江锦辞日后不会傍上什么有权有势的家族,倚靠夫人家的势力东山再起。
如果到时候真娶了大家族里的闺秀,那这江锦辞自是要平步青云,到时候免不得要来报复他们将军府。
因此,将颜晴这种无依无靠的落魄商户之女塞给他最为适合。
于是,江锦辞的叔母仗着江家老太痴傻,而江锦辞的父母双亡,所以趁势用家族的长辈以及组训向他施压,逼迫他就范。
如果顽抗不从,他便会落下个不忠不肖的恶名,今后仕途必会受到影响。
面对此事,江锦辞自是愤怒难消。
这些人不仅想操控自己的前半生,更想左右自己的后半生!
但江锦辞又是理智的。
他知道现在绝不是与他们翻脸的时候,眼下将军府多被二房操持,自己人单力薄,此时撕破脸免不了两败俱伤。
与其这样,倒不如趁此提出搬出将军府。
一来可以彻底脱离二房的监视与掌控,二来他也可想办法从外部入手,徐徐图之。
即便失去了家产的继承,但至少今后不必再提心吊胆,日日惶恐。
在一番思虑之下,江锦辞顺势而为,借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成亲可以,但是我要与你们分家,搬出将军府。
所谓分家,便是意味着分到部分应得的家产,再搬出将军府,重择府邸自立门户。
这提议简直是戳中了江家二房的心!
娶了这么个家底单薄的夫人,还想搬出将军府,任你江锦辞能有多大的能耐再翻出浪花来?
再说了,如今整个将军府都是我们做主,我说这家产你能分得多少便是多少,你一毛头小子能奈我何?
如今签字立据与你分完,就算你日后后悔了,那也是板上钉钉,别想再从我们二房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来!
想到这里,二房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走上流程。
江锦辞最终如愿搬出了侯府,同时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迎娶了商户之女——颜晴。
虽然江锦辞早在一开始便算到这颜晴并非真心想嫁给自己,可也没有想到她私底下竟与二房的江沐风暗暗产生了情愫。
及此,江锦辞终是明白,为何二房能放心地放任他们离开。
因为,这颜晴压根就是他们二房持续监视、为难自己的棋子。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颗棋子,完全是个把心事儿都直接放在脸上的蠢货,完全不足为惧!
于是,江锦辞索性就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作为麻痹二房的摆件。
可江锦辞没有想到,这颜晴与二房竟然还想要自己的命。
真是愚不可及!
他若身死,世人怎可能不会怀疑到他们二房的身上?
很是明显,留着一个无力反抗的自己要更加有用。
江锦辞一边对二房的做法表示不认同,一边悄悄在颜晴给他下毒之前调换了毒酒。
而在颜晴昏死过去的第一时间,江沐风那蠢货生怕自己不知道没有他的份,竟然第一个跳出来找茬。
江锦辞心中完全没有半分波动,毕竟早在一开始,他便已经其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是,任凭江锦辞如何算无遗策,他都没有想到,明明在他面前亲口喝下了毒酒的颜晴竟然没有死,甚至醒来后还性情大变!
江锦辞心中怀疑陡生,所以才会故意说出成全她跟江沐风的感情,来试探颜晴。
若是以前的那个蠢货,定会相信他的说辞,甚至还可能喜得从床上跳起来好好感谢自己一通!
但是刚刚的那个颜晴——
那个颜晴却十分清醒。
她不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更甚至巧妙地绕过了他挖的坑,反过来用一通有理有据的话,劝说起了自己!
口齿伶俐,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往日愚钝的模样。
不管她刚刚那一番话究竟是出自肺腑,或只是权宜之计,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里面那个,绝非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颜晴!
可是……
江锦辞眉头紧皱了起来。
那女人的模样分明与过去的颜晴一般无二,难道是双生子?
不。
不会。
江锦辞自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换人。
可如果不是双生子,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江锦辞蓦地瞳孔剧缩,他记得自己曾在一本杂记中到过,说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有些灵魂可以直接附身于另一具刚死的身躯之中。
虽然躯体外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可内里却已经换了魂魄。
此所谓魂穿之术。
如果是这样,那颜晴会不会……
想到这里,他心中霎时布满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