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晴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显然还只醒了七分。
所幸,她在家里请了一个照顾她和江锦辞饮食起居的大娘,因此这会儿起床之后,便能直接坐在大堂等待投喂。
当然,颜晴一开始请大娘的原因是为了改善江锦辞的伙食。
只不过这几天吃喝下来,没想到养膘的却成了自己。
几口暖胃的南瓜粥下肚,颜晴的精神提了不少。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颜晴看向坐在身边闷头喝汤的江锦辞,缓缓开了口。
江锦辞闻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颜晴这开场白给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想明白了什么?”
“我觉得城中的业务已经扩展得差不多了。”颜晴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我粗略地看了下这几天投保人的住址,不仅是城东这边得到了普及,就连城西也多了不少客户,看得出来,在京城,疾病医疗的名声应当是已经打出去了。”
就算不是家喻户晓,那也能够做到八九不离十。
所以,要想继续在京城把这业务推广下去的难度显然不小。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颜晴对江锦辞点了点头,“我打算去城郊周边的几个镇子试试,看能不能扩展一下业务范围。”
江锦辞闻言,下意识地蹙眉,“城郊鱼龙混杂,不太安全。”
“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儿啦。”颜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起身腾腾腾地往大堂外面跑了出去。
只没一会儿功夫,她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从外面又跑了回来,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是我自制的防狼喷雾。”
“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危险,我也能跑呀。”颜晴可是给这防狼喷雾里下了猛料,辣椒粉胡椒粉一同招呼上,谁要是真挨上那么一下,眼睛多半要辣得红肿上几天。
更何况——
“我看过路线,这会儿出门的话,肯定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所以你就放心吧!”颜晴言之凿凿,显然是一副已经打定主意了的样子。
江锦辞心里虽还是有点儿隐隐的担忧,但是又不忍心驳了她的兴致冲冲,只好勉强地答应了下来,“你可要记得你说的,天黑之前回来。”
颜晴点头如捣蒜地应声。
江锦辞不敢多留她,生怕耽误她之后的行程,于是干脆至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在家里等我,我去市集上给你租一辆马车。”
颜晴乐得清闲,继续喝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南瓜粥,乖乖应声道,“好,知道了。”
***
江锦辞租马车是没有费什么功夫,只不过在挑选车夫的时候费了一些心力。
颜晴第一次出远门,尽管她话里安排得那么好,江锦辞总归还是会担心路上会遭遇什么麻烦,因此便有意挑选了一个看起来体格还算强健的车夫。
一番周折之后,江锦辞回到了家。
颜晴早就收拾妥当地等在了庭院,在看到江锦辞的身影后,她当即笑着迎了出来,“效率真是高呀,我这才刚坐下没一会儿。”
江锦辞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颜晴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早去早回。”
颜晴颔首上车。
在确保她稳当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江锦辞看向驾车的车夫,担心地嘱咐道,“到了末时便带她回来,路上也劳烦师傅多照顾些。”
“您就放心吧!到时候保管将您夫人安全送回来。”车夫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拉起了缰绳,“那我们这就启程了——”
江锦辞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一路恋恋不舍地目送着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只是——
江锦辞眉头忽而蹙了起来。
他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江锦辞警惕地左右四顾了一圈,可最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只是自己多疑了?
想到这里,江锦辞不免摇了摇头:也是,再碰上颜晴的事情时,自己每次都是这般胆战心惊。
江锦辞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了庭院。
只是,江锦辞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下一刻,旁边的胡同里却拐出了几个一身劲装的练家子。
他们站在巷口默契地对视,而后像是交换了信息一般默默点头,随即就地分成两派,一派跟上了颜晴逐渐远去的马车,另一派则是朝城中的方向跑了过去。
***
颜晴穿越到大梁已经有些时日,但说起来,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出城。
她撩着车帘,目光满是新奇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当初为了盘店铺,颜晴也曾在城东城西逛过几圈,但这到底都是京城的地界,繁华程度自是不需要多表。
可随着马车一点点往城郊开始形势,周遭的景物就开始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林立的店铺开始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茂盛植被。
人流也远不如城市里密集,但间或能看到一二个阿婆提着竹篓子,高声在道路两旁叫卖着一些自个儿做的手工艺品。
而且,樵夫和农户也不在少数。
过路之人不似城市里那般冷漠,即便是素不相识,在路旁歇脚的时候碰到了一处,也能彼此聊聊天。
颜晴坐在车内,看着外头新鲜的一切,感觉就像是身临其境地看了一场人间鲜活的百态。
她乐此不疲地端详着这个世界。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我一会儿就在这边的几个市集转一圈,三个时辰后,你还是在这里接我就好。”颜晴下了车,对车夫说道。
小镇的道路远没有京城的宽,马车行走其间显得极为不便。
车夫自然也知道这情况,于是便爽快地应和了下来,“那我便在这里等夫人忙好了。”
颜晴闻言,许可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转身离开。
小镇的市集——
虽然说没有京城那般繁华,但胜在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人流也算是密集,同时,相比较于京城那些百姓,这些小镇居民显然要更为淳朴。
颜晴一边溜达,一边细细打量起了自己身边的人,心中盘算着应该用什么要的手段在这里进行快速地推广。
***
就在颜晴心中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时候,江锦辞也正心事重重地赶往茶楼。
不久之前,他收到了一则邀约,江锦辞心中百味陈杂,但却不敢有半分耽误,径直离家前往。
来到茶楼,小厮便直接将他引向了二楼包房。
“咚咚咚。”
三声轻响,门内传来了一声沉吟,“进——”
江锦辞平复了一番心中的情绪,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上的中年男人,面色威严,神情肃穆,身姿挺拔如松,即便是坐在那儿,都给人一种铁血的威压。
江锦辞抿了抿唇,几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坐下。
这便是他之前寄过书信的父亲旧部——林志平。
江锦辞曾经想过,那封书信会跟以前一样石沉大海,收不到半点儿音讯,可没有想到,半个月过后他不仅等到了回应,甚至还等来了本尊。
两人相对而坐。
在彼此的审视中,竟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一个是江从蔺的独子,一个是江从蔺生前最看重的部下,分明他们中间有个跟彼此都密不可分的联结纽带,只是——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根纽带已经离开的情况下发生。
原本这已经算是前尘往事,他们本该走出那些噩耗一般的过去,只是当他们看着彼此时,心中对江从蔺的怀念便会如疯涨一般。
个中滋味,当真是难以言表。
江锦辞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拎过桌上的茶壶给林志平斟上了半杯,“林叔愿意亲自过来见我,锦辞不胜感激。”
林志平摇了摇头,“故人之子,这点儿情分我总不会忘记。”
两人都是直性子。
林志平说到这里,便直接取出了当初江锦辞给自己寄的那封书信,“你信上所说,关于你父亲之事——”
“我怀疑,”江锦辞颔首接过话题,“我父亲当年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当初在将军府内撞破江从岚密谈的事情又向林志平叙说了一遍,“我想要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
林志平在椅子上坐了良久,然后怅然地长舒了一口气,从怀中透出一块残缺的佩饰放在江锦辞的面前,“我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当要告诉你。”
“我这次之所以执意要过来,也是为了要将此物送到你的手里。”林志平看向手中的佩饰,面上带上了回忆之色,“当年是我清点的你父亲的遗物,而这块残缺的佩饰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
江锦辞看着面前的东西,脸色微沉。
他对这佩饰没有半分印象,应当不该是父亲生前之物。
林志平似是猜到了江锦辞心中所想,他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这么笃定这是将军的东西?”
在江锦辞的点头中,林志平缓缓说起了关于这块佩饰的故事。
原来,林志平当年在江从蔺去世后,曾见过他最后一面,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林志平从江从蔺的掌心里发现了一块小小的边角料。
那时的林志平跟江锦辞有同样的困惑,他深知这不是江从蔺身前的重要之物,所以便开始存了心眼。在一番私密的查探之中,林志平找到了当年江从蔺的收尸人。
在收尸人的口中,林志平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这块佩饰是纯金打造,所以收尸人起了歹念,在把江从岚遗体带回去的时候,偷偷留下了佩饰,并将这它分成多块变卖。
而之所以江从蔺手中还有残留,那是因为他生前将佩饰握得太紧,收尸人不敢强硬对待,所以便留下了一部分的残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后面的林志平起了疑。
在缕清了来龙去脉后,林志平对这块佩饰的来历更加上心,于是就开始根据收尸人提供的一些线索追回了一部分。但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他最后能找到的,也仅仅只有这一部分。
如今佩饰勉强恢复成这样,已经是林志平费了不少努力过后的成果。
可是——
“哎,”林志平有些遗憾地看着面前残缺的佩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知道这物什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