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江锦辞拉回了家。待到走回房间,那已经是累得呼哧带喘。
不走不知道,原来她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
这第一次潜逃就只距离出城一步之遥,那下次成功的概率简直就是高达百分之百!
颜晴如此自我宽慰着,然后迫不及待地坐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凉水。
猛猛一口灌了下去——颜晴喉头里的火意被压了不少。
呼!她果然就不是个适合敢坏事儿的主。
瞧瞧刚刚自己那心虚劲儿……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颜晴还不理解自己手底下那批小年轻,为什么见到自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直到这会儿她遇见了江锦辞,才顿时理解了公司那帮人的心境。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颜晴哪想过曾叱咤魔都金融界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还要卑微地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刚准备擦擦脸上沁出的细密的汗,可当她目光看到坐在自己对面不发一言的江锦辞时,手上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大哥!你这又是闹哪出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光坐在那里不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跟演那种刑侦片里的大反派一样可怕!
颜晴被江锦辞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边摸摸头发,那边理理衣角,一通毫无意义的操作之后,非但没能让对面的江锦辞稍稍改变一些坐姿,甚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郁了。
我真的会谢!
颜晴在心里问候了一边江锦辞的全家的同时,连忙狠狠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作为新时代都市女丽人,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必须要学会能屈能伸!
如此想着,颜晴脸上顿时扯出了一抹浅笑,然后体贴地给江锦辞倒上了一杯水,推了过去,“你是不是也渴了?”
颜晴觉得自己已经把梯子架在这儿了,江锦辞这会儿说什么也应该给点儿反应,至少不应该像这样死气沉沉地盯着自己。
果不其然,他动了。
只见江锦辞淡淡地将面前的瓷杯拨开,然后身边的温度瞬时骤降,“夫人莫非忘了回来后要与我说些什么?”
嘶!
我是说过回家以后跟你慢慢说!但这不就是推诿的话嘛!
你给个面子揭过就得了,这会儿还翻出来较真作甚呢!
再说了,我哪来什么话跟你慢慢说?
说我今天一天是如何偷偷摸摸地跑到城门口,然后又是怎么在心里规划好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好在大梁金融圈称王称霸的?
这必然不可能啊!
颜晴绞尽脑汁地开始想着自己的说辞,终于——
当她左顾右盼的目光,瞟到墙角的嫁妆箱子的时候,颜晴找到了可以让自己发挥的方向。
有了底气,颜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我说了我这人很重诺的么,这不是正准备跟你讲嘛!”她清了清嗓子,当即朝江锦辞点了点头,而后开启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颜晴打了个哈哈,然后悠悠地开始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之前你不是把我一个人留房间里么,虽然那会儿你没有说什么责备我的话,可是我内心煎熬哇!”
“我觉得过去种种是我对不住你!所以就想着去支点儿银子买点儿好菜来给你好好赔个罪!”
“可是我一打开嫁妆箱子,这才想起来我之前犯下的糊涂事儿!”
颜晴一边说,一边用手擦起了勉强挤出来的两朵眼泪。
毕竟,这谈判技巧也不是纯纯的台本内容,适当辅之一些表演,那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颜晴过去多年在商场上总结出来的小心得。
可虽说是表演,但这一刻的眼泪却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意味。
毕竟,颜晴是确确实实是在为了那些嫁妆而感到一阵肉痛。
都说这编故事的最高境界就是三分真七分假,这一套说辞别说是忽悠江锦辞了,就是颜晴自己都快要信了去!
借着擦眼泪的空档,颜晴小心地观察着江锦辞的神色,见他脸上还没出现什么不耐之色,于是抽噎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就昏了头脑,竟然听信了二房刘夫人的忽悠,将我所有的嫁妆全部都交给了她!”
江锦辞听到这儿,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夫人如何不知?”他讥笑着上下睨了一眼颜晴,“若非夫人对我二弟情根深种,又怎会以此来向二房表示诚意呢?”
颜晴:我这里的反问是一种叙事手法,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抢答!
我真就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安安心心听故事就完了呗!
还非得来拆我的台!
我拿到这剧本心里已经很痛苦了,就没得必要再来挖苦我,雪上加霜了吧!
作为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虽然颜晴在心里对江锦辞的吐槽不断,但是面上却还是给足了他好脸。
“是是,我那时年少无知,吃够了识人不清的亏,但你放心——”颜晴讪讪地对江锦辞点头,“我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早已醒悟,今后绝不与他们那群用心险恶的豺狼虎豹之徒同流合污!”
“夫君大抵还不知道,”说到这里,颜晴更是忍不住愤慨地跟江锦辞告起了状,“我今日去打探敌情的时候还听说,那二房一家不但骗去了我的嫁妆,而且那姓刘的女人还把我的嫁妆通通变卖,置办起了自己的产业,简直无耻至极!”
说到这,颜晴可是真恨!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要把二房那一窝蛇鼠给拖出来好好暴打一顿。
当然,愤恨是一回事儿,同时她心里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十分自信:自己这一番真情流露,完全可以博取江锦辞的信任!
因此,颜晴就是知道此刻江锦辞在打量自己,她心里也一点儿不虚。
直到——
砰。
江锦辞冷不丁地自己的佩剑摆在桌上,然后在颜晴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拔出闪着寒光的剑——
颜晴:!?!
这一瞬间,颜晴原本还有点儿朦胧的泪眼瞬时瞪成了两个铃铛!
不是吧!?又来!
颜晴战术性地后退了稍许,惊恐的看着江锦辞的动作——
而江锦辞此刻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颜晴的惊惧一般,淡然地开始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那骨节分明的手拖拽着一块洁白无尘的帕子,一遍又一遍地划过泛着寒光的刀刃。
他冷冷地坐在那里,竟透着一种亡国守将的孤勇与杀伐。
这压迫感——
颜晴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这哥们儿到底是要闹那样嘛?!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坐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小房间里,眼睁睁看着这个狗比男搞我心态!
颜晴的神经崩成了一根随时都会扯断的弦,就在她冷汗不断沁出的时候,江锦辞擦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你为了向二房表示忠心,可以把所有的嫁妆亲手奉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用一双冷凝到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颜晴,“那所以——”
“如今你又打算怎么来像我证明,你已经彻底倒戈到我这边了?”
颜晴:???什么意思?
是看到自己把钱都给了二房,心生不满,打算让她凭空再变出来第二份嫁妆来给他?
不是哇,自己现在的情况,江锦辞也清楚!
她这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两手空空用什么来证明?
嘶——
颜晴的寒毛这一刻瞬时通通起立,她双手害怕的捧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狗比男人不会是要效仿比干,给自己来个剖心自证吧!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颜晴这会儿恨不得直接开始跑路开溜。
然而下一秒,江锦辞却像是解决了一大难题般,笑意浅浅的将手里的剑柄送到了颜晴手上,“不知夫人如何做想,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为了证明对我的忠心,你……去把江沐风给杀了吧?”江锦辞悠悠说道,然后将手里的剑向前一递,似是在等她接过去。
颜晴看着面前剑端上冒着的寒光,简直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玩意儿?!?
让自己去杀了江沐风?!
颜晴强装镇定地端坐在位置上,努力从江锦辞一本正经的脸色上辨认出一星半点儿开玩笑的可能。
可不管她怎么打量,江锦辞都是面不改色地岿然坐在位置上。
不是吧!这家伙是跟自己来真的?!
颜晴这会儿真的有点儿心里发虚了。
就自己这体格板能杀谁?!
你这让我提着剑去将军府,那不就等于是冲上去送人头嘛?
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文明社会,你我有责,动辄就喊打喊杀的多不好看!
颜晴已经急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可尽管心里吐槽不止,却知道这些话没有一句能够说服得通眼前的男人。
颜晴深吸了一口气,“这、这件事儿是不是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颜晴的话音刚落,江锦辞原本还算是和善的脸色,霎时变得冷漠如冰。
“没有。”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颜晴,“我只接受你杀了江沐风这一条路,或者——”
江锦辞那双丝毫不亚于剑光的双眸毫无感情地落在颜晴的脖颈,虽然此刻话没有说尽,但颜晴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有所指?
那意思无非是:今天要是不答应他,那么死的就是自己。
颜晴想到这里,额间不由沁下一滴硕大的冷汗。
怎么办?
杀人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干!
可是,难道眼睁睁地等着江锦辞来取自己的性命?!
这一刻颜晴的脑筋飞速开始运转,思考解决办法,只是面对此刻江锦辞大盛的杀意,她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在她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浇湿的时候,原本还犹如一尊杀神的江锦辞突然笑了出声。
他淡然地将剑收入剑鞘,随意地丢置在一边,自己靠坐进了椅子里。
而原本还惊惧地寻找生路的颜晴,在看到江锦辞这出时,才怔然地回过神——他娘的。
我又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