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晴说得极为真诚。
江锦辞这会儿虽然还是冷着脸,但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
他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颜晴,最后轻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话音落下,江锦辞当即不多在原地逗留,率先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颜晴看着江锦辞长身而立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后,只好有些心虚地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起码现在不会逃跑。
说完这一句话的颜晴,心里顿时自在许多。
“你刚刚不是还问我怎么撞上的江沐风嘛?”她连忙迈开步子追上了江锦辞,“我跟你好好说说这事儿有多晦气……”
颜晴不禁跟江锦辞重复起了刚刚在面馆发生的事情。
在她喋喋不休的叙述中,这一段回家的路变得快了不少。
而原本早已经奔走一天而脚步发酸的颜晴,也不知道是因为光注意用嘴皮子发泄对江沐风的不满了,还是因为身边有个人耐心地听着自己抱怨,她只觉得这一段路走得轻松无比。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了家。
就颜晴自己而言,她自然更想直接冲回自己的房间,好好在床榻上放空一下劳累了一天的灵魂。
可她念头刚出呢,一旁的江锦辞便投来了不善的眼神,“你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完吧?”
颜晴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这件事儿颜晴本来也没有瞒着江锦辞的打算。
这会儿见他又那么坚持,自然也不推脱,调转了步子跟在江锦辞的身后一起回了书房。
呼!
当颜晴整个人坐进椅子的时候,感觉自己仿若得到了新生。
明明是邦邦硬的椅子,她这一刻总感觉坐出了真皮沙发的感觉。
颜晴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一点点瘫软了下来。
咚咚。
江锦辞指节在桌面上轻叩。
颜晴这点儿眼力价自然是有,连忙看向了他说道:“我今天出门是为了盘当铺的。”
颜晴简单地将自己的想法跟江锦辞讲了一遍。
江锦辞自然吃惊。
他没有想到,颜晴竟然还有开店的打算。
“我虽不知道你所谓的现代是如何情况,但是在大梁,女子开店要比男人难上许多。”他坐在桌案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颜晴摇头,“不仅要抵住众人轻视的鄙薄目光,甚至还有可能会遭到多方面的盘剥。”
“前朝御史大夫之女叶氏也曾生过经商的念头,可即便是有高门在背后支托,也遇到了重重困阻。”
“不仅要遭受世人的非议,而且还有可能收到一些纨绔子弟的讥讽与逗趣。”
“若不是因为她是叶家之女,还是侯爷家的儿媳,想必官府和寻常地痞那儿也少不得要来店里打打秋风,这事儿当真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江锦辞说得极为郑重,显然是想让颜晴再好好想想的意思。
可待他话音落下,颜晴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动摇之色。
“或许我说叶家之女你无法有大的感触,那我们就拿近的来说——”他顿了顿,而后又道,“前年城西有个姓王的寡妇,在夫君离世后,便拿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在京城开了包子铺。”
“王氏确也有能力,没有几天就把事业做得风风火火。可树大招风,那些被抢了风头的同行便开始找起了她的麻烦。”
“因为知道王氏无依无靠,又独身一人,那些人下起套来完全是不遗余力,轮着法儿的领人闹事。于是没过多久,这包子铺就歇了业。”
江锦辞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后,颜晴多少会升起半点儿退堂鼓,可没有想到,自己话音落下,她竟然顿也不顿地摇头,“你说的那些我都有心理准备。”
“我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从无到有,一点点靠自己的努力拼搏出来的。”颜晴说着,不由开始回忆起自己最开始在魔都的那几年。
***
她来自北方的一个偏僻的小镇,初来乍到,难免会受到许多当地人的轻视。
她的学历在北方小城来说或许够看,但是在人才辈出的魔都来说,又完全不属于拔尖。
因此不管是哪个出生都不占好的颜晴,最初可谓是处处碰壁。
唯一能够让她稍微占点儿优势的,或许就是一张还算出彩的脸。
但同样,这张脸也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
当一个女生没有太大能力的时候,她的美貌或许会成为负担。
在后来的求职过程中,颜晴不止一次收到过各种暗示,其中不乏有企业的高管或者是行业的翘楚。
这些大多数都是当时的颜晴不能得罪的人。
为了能够留在魔都,留在这个行业,颜晴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陪着他们做表面功夫,找一些尽可能不伤和气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他们的暗示。
正是因为经历过其中的艰辛,颜晴才更知道机会的重要性。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个交到她手里的机会,她都会拼出一百万分的劲儿头去牢牢把握。
让众人看到自己的实力的同时,一点点将那些曾经落在自己身上那些不大好的目光狠狠甩下。
“我第一次独立接案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不仅是因为我的对接人极为难缠,而且那个时候我因屡次拒绝我的上峰而跟他闹了点儿不愉快。”
“公司那些流言蜚语我不是没有听到,那些同事私底下都在作赌,说我什么时候会耐不住高压跟我的上峰服软。”
说到这里,颜晴眼里不由闪过几抹无奈,“为了啃下这个案子,我那段时间几乎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我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我摆不平这件事儿,在魔都生存下去的这条路将会变得更加艰辛。”
“所以,我卯足了劲儿去争取,除了想要荡平之后的困阻之外,自然还想争一口气。”
颜晴看着江锦辞笑了笑,“我向来骄傲,不喜欢别人拿着看菟丝花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不仅仅只是个能用来装点门面的花瓶。”
直到颜晴凭着这一股劲儿站到了行业顶峰。
“所以,我的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颜晴笑着看向桌案后的江锦辞,“我对自己有信心,就算再难我也一定能够成功。”
这还是江锦辞第一次听颜晴说她工作上的事情。
即便她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但是他还是能够想象得到颜晴当时的处境之艰难。
江锦辞看着面前颜晴眼中闪烁的晶亮,心中好似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一般。
良久之后,江锦辞颔首,“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打算起身将颜晴给请出书房。
毕竟,这会儿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完,他也看到了颜晴的决心,因此江锦辞自然没有将她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可没有想到,他这才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
颜晴顿时隔空朝他压了压,“可、可是我还没有说完。”
江锦辞:???
“其实我现在遇到了一点儿问题。”面对他不解的眼神,颜晴有些讪讪地摇了摇头,“既然要做当铺,这难免就需要大量的银两作为流动现金,可是我手上的钱不够,你要么帮我想想——原来的那个颜小姐,是不是还有别的私产?”
江锦辞摇了摇头。
可还没有等颜晴摆出一副失望的姿势呢,他便又抢过了话头,“你在这里等等。”
话音落下,江锦辞兀自走出了院子。
去后折返,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搬了一大笔银子。
咚。
江锦辞尽数将之放在颜晴的面前,大气地说道,“除了你上次给我的那几箱之外,这些你先拿着用。”
颜晴看着面前的箱子,震惊得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他从哪里变出来的钱?!
分明自己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曾经把这个院子翻过个底朝天,明明连半个铜钱的影子都没有,结果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凭空多出了这么多?
颜晴看得直咋舌,“你自己的??”
这是什么问法?
江锦辞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偷没抢,都是我之前存下来的。”
好家伙!
要么说男人在藏私房钱这件事情上有一点儿天赋呢。
这么一箱子银两,自己之前硬是找破天都没有看到!
不对!
颜晴又不禁抬头看向了他,“那这不会是你全部的积蓄吧?”
江锦辞淡淡点了点头。
颜晴见此,彻底不淡定,她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你就全部给我?!你这么信任我的?!”
这个时候的颜晴显然忘了,在几分钟之前,自己曾言之凿凿地表示过——她有信心!
“既然给你了就收着。”江锦辞被她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有些不耐,“再说了,我这钱又不是白给,不过就是临时给你救个急,借你用用,到时候都是要还的。”
说到这儿,江锦辞又淡淡补充了一句,“要连本带利地还。”
江锦辞的一番话,顿时让颜晴放下了心里的负担。
要是他白给,自己还真不敢收呢!
但借钱就好说多了!
这就相当于她管银行搞了一笔创业贷,或者是直接在天使轮里拿到了金主爸爸的天使投资!
想到这里,颜晴顿时觉得人生都明亮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金主爸爸的信任!”她抱着一箱银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紧向江锦辞许下自己的豪言壮志,“做大做强,一定让你年终分红拿到手软!”
江锦辞显然已经习惯了颜晴动不动就冒出点儿生僻词汇,这会儿也懒得再去询问究竟,他淡淡地靠坐在椅子里,眼神示意了一边站在旁边的颜晴。
这事儿也说完了,钱也拿到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照道理应该是的呀!
解决完一桩心头大事儿的颜晴,这会儿已经感觉到浑身上下漫出的疲乏劲儿。
要知道,自己今天可是在外面跑了一天!
以前自己要是工作疲乏,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全身心放空,躺在沙发上看一些自己喜欢的古籍,借此来刷洗身上的疲乏。
可如今——
颜晴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锦辞。
见他好像情绪还算不错的模样,当即清了清嗓子,“江锦辞——关于我昨天跟你说得那件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昨天的事情?
若是说昨天晚上江锦辞还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想着要稍稍转圜一下余地,可今天颜晴二话不说在外面偷跑了一天的事儿——
自觉心里还没有把这件事翻篇的江锦辞,当即在心里冷哼一声,故作不解地转头看她,“你说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