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靳寒结婚那天,我在国外被飞驰而过的卡车撞死。
灵魂飘到祝靳寒身边,我看见秘书接了个电话,面色慌张地找祝靳寒。
他只是冷漠地说:“告诉她别任性,有时间我会去美国看她。”
灵魂分明是不知道冷的,但我还是冷得害怕。
我想起他送我出国时冷漠的眼神,“林初,我是你小叔叔,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伦理纲常!”
重生一世,祝靳寒红着眼眶将我困在怀中,“喜欢我。”
“小初,喜欢我。”
(1)
祝靳寒结婚的那天,我去酒吧买醉,出来时被一辆违章的卡车当场撞死。
灵魂飘到祝靳寒的婚礼现场,他一身西装眉头紧凑,捏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我的手机号码。
我漂浮在半空中,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告诉我他要结婚的消息。
我在祝靳寒身边,卑微地乞求,即使是这样的消息,即使我会心痛,也不要瞒着我。
不要让我最后知道。
祝靳寒。
我看见他蹙眉在手机上敲了几行字,又默默删掉。
他收回手机,连带着将我的心重重地摔碎在地上。
祝靳寒,是担心我会破坏他的婚礼吗?
我在他眼里,是会让他难堪,让他觉得不幸福的人。
是这样吗?
……
助理冲进来,手里拿着手机,“祝总,不好了,小姐的管家说小姐在国外出了车祸……”
助理的话没说完,被祝靳寒揉着眉心打断,“告诉管家,再帮林初传假消息,就可以直接辞职不要做了。”
他大步朝外走去,猛地停下,“还有,告诉林初,这么拙劣的把戏让她不要再用了,不要任性,我有时间会去美国看她。”
他的话轻飘飘落下,像是尖锐的寒风贯穿我的灵魂。
明明灵魂没有痛觉,我还是觉得自己冷得可怕。
祝靳寒,我曾经以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可以在一起的。
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错了。
灵魂逐渐变得透明,祝靳寒似有所感,往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到来,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叫我回来什么事?”
我抬眼,看见祝靳寒矜贵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即便已经工作了整整一天,也不见他有半分狼狈。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这是从我十八岁生日那晚跟他表白以后,再也没见过的模样。
此刻,他双目温柔地看着我,温声道:“今晚上没及时赶回来陪你过生日,是我的不是,小初不说话,是在怪我吗?”
祝靳寒的声音再次将我拉回现实,我清晰地认识到,我重生了。
重生回跟祝靳寒表白的这天。
上一世,祝靳寒从酒局上被我叫回来,然后被家里满满当当地玫瑰花震惊到傻眼。
在我表白以后,他沉默一会,给助理打电话让人连夜清理了所有的玫瑰花。
然后冷漠地告诉我:“林初,我是你小叔叔,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伦理纲常!”
紧接着第二天,他就将我送出国。
直到我死在异国他乡,他也没再来看过我。
祝靳寒结婚的消息刊载在大街小巷的报纸和新闻上,全世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有人告诉我。
也没有人在乎我。
……
祝靳寒会知道我死了吗?
会有什么反应?
遗憾还是会长舒一口气……
我眼睛有些湿润,不敢想也不想再去猜测旁人的心思。
一地的玫瑰花刺得我眼睛疼,祝靳寒倾身过来,“怎么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小叔叔给你赔罪好不好?”
我猛地避开他给我擦眼泪的手,两个人俱是一愣。
“没事”,我解释道,“我就是有些激动。”
在祝靳寒好奇的目光中,我笑道:“周宁书跟我表白了。”
“小叔叔,我恋爱了。”
(2)
祝靳寒没有意料中的开心,他的脸色沉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
“周家很复杂,周宁书靠近你一定是别有所图,我不同意!”
祝靳寒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将我覆盖住,“小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跟上一世,一样的说辞。
他脸色难看,问我,“林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祝靳寒恨我,到我死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结婚的消息传到大街小巷也不愿意告诉我。
我只是爱他,我不是恶魔。
他从没给我机会说解释的话。
“当然知道了,小叔叔,你看看这些玫瑰花。”
“我知道你和周家的大小姐最近来往密切,您教教我,这么追人,男孩子会喜欢吗?”
祝靳寒脸色倏地一白,看向屋中玫瑰花的眼神瞬间变得难过起来,“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爱我,为什么不值得?”
我看着祝靳寒的眼睛,勾唇,一字一句道:“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做这些事情吗?”
“小叔叔你忘了,我从小失去爸爸妈妈,我很缺爱的。”
祝靳寒抬手抓住我的胳膊,手上不自觉用力,“你还有我……”
我打断他,“小叔叔,亲情跟爱情是不一样的。”
“您会结婚,我也要嫁人,您不可能守在我身边一辈子。”
祝靳寒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眼神狼狈地看着我,“不,不是……”
电话铃声响起,周宁月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我拨开祝靳寒的手,低声软语:“好了小叔叔,你未来老婆给你打电话了……”
“她不是我老婆!”
祝靳寒突然大声道。
他看着我,小声道歉,“对不起小初,我不是要故意吼你的,我跟周宁月没有关系,我们只是……”
“没关系的叔叔,你是成年男人,有自己的私生活很正常。”
我笑了一声,“我要休息了,明天周宁书约我去看日出,晚安。”
我刚走两步,被祝靳寒一把拉住,他把我锁在了房间。
?
祝靳寒疯了?
“小初,周宁书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这件事你我会先查清楚,如果你执意……”
“我爱他,小叔叔,我一定会赴约的。”
门外没了动静。
我浑身失力瘫坐在地毯上。
良久,我抬手一摸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凉一片。
即便是已经告诉自己,爱上祝靳寒没有好结果,看着他在面前,心脏还是会疯狂地为他跳动。
我捂着心脏,一字一句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
祝靳寒只是小叔叔。
他应该言笑晏晏地摸摸我的头,像寻常一样简单地问些话,然后说:“恋爱就好好恋爱,小叔叔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而不是现在将我锁在房间里面。
祝靳寒,周家的这趟浑水,你自己蹚的时候,可以跟我说,说林初,周家是个陷阱,你智商不够,不要走进来。
我被爱蒙住眼睛,那些不加解释的好,差点就让我以为,你爱我。
祝靳寒爱我。
上一世用生命证明了这句话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我小声地说,林初,别再犯傻了,祝靳寒不会爱你。
(3)
祝靳寒没有出门。
我在阳台上坐了一夜都想不明白,他上一世那么喜欢周宁月,甚至为了周宁月,矢口否认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感情。
即便是亲情,他也觉得自己被冒犯到。
在媒体面前不加遮掩的冷漠:只是替故人看护幼子。
唯独提到周宁月时,他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松动。
他那么在意周宁月,今晚竟然能够忍住不出去找她。
是怕我跟周宁书坏了他的好事吗……
前世无数个日夜,我艰难地承受着爱上祝靳寒带来的下场。
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我挣扎的心脏,一次一次将我溺毙在绝望的海中。
而我迟钝地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周宁书发来消息,问我在哪里。
我给他发了位置,转身看了一眼隔壁一夜都没有亮起的灯光,从二楼纵身跳下。
周宁书开着车狗狗祟祟地停在门口,看见我翻窗一跃而下目瞪口呆。
“林初,你……”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空手道。”
周宁书开着车喋喋不休,“那你小叔叔知道吗?”
“他不知道。”
察觉到我冷漠的语气,周宁书罕见地怔了怔,“你怎么了,跟你小叔叔吵架了吗?”
瞥见我疑惑的眼神,周宁书解释道:“是我多嘴,不过也挺稀奇,你天天围着你小叔叔转,和颜悦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与众不同的一面。”
我收回目光,心中涌现淡淡的悲哀。
在来到祝靳寒身边之前,我是学校里数得上名字的刺头,父母宠爱,家里有钱,我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活着。
可一夜之间,我爸妈出了车祸离世,昔日那些数得上名字数不上名字的亲戚全部都涌现出来,想要争夺我的抚养权。
那年我十二岁,抱着父母留下的东西,将来说假话的亲戚砸得头破血流。
最后是祝靳寒从国外赶回来,他与我爸爸是忘年交,年少有为,整个京市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祝靳寒说,他可以带着我一起生活。
他说,“我不图你钱,我比你有钱,林初。”
那时候祝靳寒是职场新贵,工作很忙,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我逐渐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
祝靳寒工作忙,可从来没有缺席过我的家长会,我的生日会,他总是将所有的宴会办得热热闹闹的。
他知道我怕冷清,怕孤独。
我不是一开始就爱上祝靳寒的。
他将工作之余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我的身上,外界都说,祝靳寒将所有的温柔给了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
我享受这一切,心安理得地感受祝靳寒所有的好,直到周宁月出现,那种由衷的危机感让我意识到自己对祝靳寒的感情早已变了质。
我一次又一次堪称作死地想要证明自己在祝靳寒的心中是不一样的。
又学着周宁月的样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淑女,我舍弃一切社交,围着祝靳寒打转。
我看着他注视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我以为祝靳寒会爱上我,会拥抱我,会告诉我他和周宁月只是逢场作戏。
我花重金买了新鲜玫瑰,一个人在家里将所有的角落塞满,憧憬着告诉自己,祝靳寒会是我十八岁最好的生辰礼物。
然后被现实重重甩了一巴掌。
祝靳寒不爱我,他以此为耻。
想到上一世我患上抑郁症,每天在家中醉生梦死地迷惑自己,给自己制造虚拟的假象,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林初,你不是被抛弃的。
你没有被抛弃。
难得清醒的时间,我又嘲笑自己像一个廉价的笑话。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化作锋利的刀刃,割破身上的皮肉。
我看着鲜红的血,麻木惊惧地问自己:林初,你为什么要爱上祝靳寒呢?
我应该向他说的那样,一直尊称他为小叔叔,我们之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然后到了恰当的时候一别两宽。
可惜世事难料,世间事大都事与愿违。
想到祝靳寒当年来的时候,肃清了场地,黑衣保镖像电视剧一样将我家围起来,他用温柔地能够滴出水来的声音跟我说:“跟我走好吗,林初?”
像妖异的人鱼绝唱,一开始就在我的心中种下偏航的种子。
又或者像是太阳伸出手,将一个被迫藏在阴暗逼仄角落里的孩子拉出来给予庇佑。
祝靳寒出现的时机太难忘了,在日复一日的深夜里逐渐变成我内心难以抹去的梦魇。
如今想来,若我是祝靳寒,大发慈悲帮故人养孩子,最后还被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纠缠上,说不定会做出比祝靳寒残忍百倍的事情来。
他是君子,除了不再跟我见面,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重话。
我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酸涩难忍的心脏,“周宁书,我们试试吧。”
周宁书一愣,“好啊。”
他笑着说,“我都已经做好被你拒绝的准备了。”
“圈子里都说你喜欢你小叔叔,我就说你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流言蜚语传了两世,还是落在了我的耳中。
上流社会有什么八卦一向传得很快,我不常与人交谈,听到得尚且如此,落在祝靳寒耳中的话不知会有多肮脏。
怪不得,直到他结婚也不愿意告诉我。
没有人会在玫瑰园里欢迎一朵腐烂的雏菊。
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想来祝靳寒那样聪明的人,想必也早就看出来了。
怪不得,我生日那天他会出门应酬,从前他总会提前让秘书把那天空出来陪我过生日。
掌心沁出血痕,我咬紧牙关,脸色苍白,心脏的抽痛一阵胜过一阵。
周宁书继续道:“不过你小叔叔跟你说过吗?”
“他跟我姐要订婚了。”
攥紧的拳头骤然一松,良久,我听见自己故作淡定地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