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到怎样的回答。”柏谕的脸在昏沉的灯光里晦涩不清，他与应梦珠明明只隔了几步远，却又好像各自站在了命运的分叉口，转瞬就会消失于彼此的世界中。
应梦珠摇摇头，“就像是你说的，不重要了。”
“时至今日，你爱我，或者不爱我，都不重要了。”她侧过头，眼睫一颤，声音却仍旧平静：“柏谕，放我走吧。”
柏谕冷冷道：“你休想。”
他活了快三十年，几乎从未像是如今这样愤怒过，满腔的怒火将要把他燃烧殆尽，可他甚至不知道这怒火要对谁发泄。
他只是觉得不能再待下去。继续听应梦珠说那些绝情的话，他可能会做出些无法挽回事情。
柏谕大步朝外走去，今夜无星无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淅淅沥沥，忽然“砰”的一声响，从客厅传来。
他这时候应该头也不回离开的。
他本想头也不回离开的。
可他脚步一顿，还是转身看了一眼，而后瞳孔一缩：“应梦珠！”
应梦珠抓着茶几，脸色惨白，“你不是要、走了吗。”
她推了柏谕一下，“走吧……求你。”
“你流血了。”柏谕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柏先生头一次慌张无措，他抱起应梦珠，在她耳边哑声道：“我带你去医院。”
“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应梦珠眼前模糊一片，她看不清柏谕的脸了，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还是泪水朦胧了视线。
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应梦珠闭上眼睛。
这世上怎么会有柏谕这样的人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柏谕这样……让她如此深爱的人呢。
……
樊宣急匆匆从家里赶到医院，看见手术室外的柏谕，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认。
他从没见过柏谕这样狼狈的模样。
“……阿谕。”樊宣道：“还好吗？”
“不知道。”柏谕面无表情，“医生没出来。”
“你……”樊宣说：“你打算藏着应梦珠多久？”
柏谕冷淡道：“你是来质问我的？”
“难道不该质问吗？你他妈连我都瞒着！要不是今天事出紧急需要来医院，你还是不会告诉我，对吧？”樊宣一把揪住柏谕的衣领，“老子为了你的事忙得三天没合眼，就差把廖家的祖坟挖开看看了，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柏谕，二十几年的兄弟，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是觉得我会不帮你吗？！”
他双眼赤红，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柏谕道：“不是不信任你，是不想连累你。”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疯子一样，他妈的。”樊宣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偏头点了支烟，“难怪我妈从小就不让我跟你待一起，说你这样的神经病迟早把自己玩儿死。”
柏谕：“你该听你妈的话。”
“你他妈……”樊宣想要揍柏谕一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道：“我来的路上医生跟我讲应梦珠可能会难产，你做好心理准备。”
柏谕：“这不是海城最好的医院吗？”
“就算是最好的医院，这里工作的也是医生不是天神。如果他们这么大本事，就不会有人死去了。”樊宣怒道：“你能不能冷静点跟我说话？”
“我不管这些。”柏谕道：“我要应梦珠活着。”
“……疯子，简直无药可救。”樊宣喃喃：“我看你早就疯了，你就不该认识应梦珠，她让你疯得更厉害了。”
两人无声对峙许久，最终还是樊宣说：“唐医生也在，如果还是有什么意外……那就是应梦珠命该如此。”
“我不信命。”
樊宣道：“可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从前你总说阿隗迷信，可现在要是我告诉你，佛祖能救应梦珠，你拜不拜，求不求？”
“……”
樊宣扯了下唇角，“你要求要拜，因为人力无法企及之时，只能求神拜佛。”
一支烟燃尽，他又点了一支，问柏谕：“要吗？”
柏谕点了一支，两人靠在墙角，尼古丁和焦油却无法抚平焦躁的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像是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阿隗也来了。”樊宣抬眸，“正好说说看，应梦珠承认自己蓄意接近你的事情。”
隗亦攸脚步一顿，“她承认了？”
柏谕没说话。
“她亲口跟柏谕承认的。”樊宣说：“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这种情况下应该死不承认才对，但她承认了。”
“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她确实另有目的。只是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绝境，对你有所愧疚，不想再继续骗你而已。”
“阿谕，丽港码头是你五年前就在筹备的项目，凝聚了你无数心血，因为她功亏一篑，你仍旧要保她，对吗？”
柏谕不回答。
樊宣：“好，我换个问法，如今这个局面，应梦珠只要被人发现了就难逃一死，如果她平安生下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柏谕将烟头摁灭在沙盘里，冷冷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她。”
“那你要囚禁应梦珠一辈子吗？”樊宣觉得荒唐，“这是应梦珠想要的吗？你就该答应应梦珠，放她走的。”
“对你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柏谕：“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樊宣道：“你囚禁她一辈子，你们互相折磨，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跟在悬崖上走钢丝有什么区别？”
柏谕说：“我不想跟你动手，所以，闭嘴。”
樊宣捂住脸骂了句脏话，“他妈的，每次这些话都要我来说，搞得我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反派。”
他只是努力想让死局有一丝生机而已。如果柏谕早点听他的，根本不至于走到今天。
可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是疯子。
一时无比安静，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时钟的滴答声听起来都像是丧钟。
忽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匆忙出来：“生了生了！孩子在这里，哪位是孩子父亲麻烦……”
柏谕推开她，根本没看孩子，直接冲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