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杨总助为柏谕工作了八年,不管是公事私事,都处理了很多,但他仍旧不明白关于此事柏谕的态度。
他私心里当然希望应梦珠能够活下去,但也清楚,逆行而上,无异于自寻死路。如果应梦珠在柏谕手里的消息走漏,好不容易稍微稳定的局面必定全然崩盘。
若是欧妍还活着,事情原本不至于走到如今的绝境。偏偏欧妍死了。
她这一死,跟把应梦珠推进火坑里没有区别。
可假设应梦珠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
杨总助偷偷看了柏谕一眼,心里叹气。
柏先生这样的人,生来骄矜,被人耍得团团转,恐怕是此生最大的污点。
柏谕垂眸点了支烟,“申城那边处理干净了?”
“是的。”杨总助说:“请您放心,一点痕迹没留下。不会有人知道您当晚去过申城。”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柏先生,医生说您的伤必须要戒烟戒酒……”
柏谕充耳不闻。
他看着不远处的行道树,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总助也就闭嘴了。
反正对于他的建议,柏先生向来是选择性地听。
……
应梦珠下午一点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昨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她都忘了。
不出意外,餐桌已经收拾干净,放着新做的饭菜。只是这次菜色简单了很多,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应梦珠随意吃了点,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里没有电脑手机,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看电视。上面播放的是陆星洲的新剧,演得很热闹,但应梦珠完全没有看进去。
不知道莘莘怎么样了,老师和师兄他们还好吗?有没有被她连累?同事们应该都已经恨死她了吧……
应梦珠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天又黑了,她转头看向门口,希望今天柏谕也会过来。
但柏谕没来。
那个深夜之后,应梦珠有大概三四天都没有见过柏谕,直到这天她去厨房倒水的时候因为神思恍惚,不小心在流理台上撞了下。
其实她没什么感觉,只是短促地痛了一下,自己揉了揉就继续接水然后回客厅,柏谕却在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别墅。
他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问:“看护你的人说你撞到了肚子?”
“嗯?”应梦珠都要把这事儿忘了,“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下,但是没什么事。”
柏谕打量了她两秒,似乎在确认她确实没事,这才伸出手:“下来。”
应梦珠正站在小梯子上找书。梯子并不高,也很稳固,但看柏谕冷淡的脸,她没敢说话,默默伸出手。
柏谕将她抱下来,放在地上,道:“不要爬上爬下。”
“……哦。”应梦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看柏谕的脸,眼神乱飘,忽然眸光定住,“你受伤了吗?”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柏谕才发现是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洇出来,打湿了衣袖。
这道伤总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也或许是因为柏谕不遵医嘱,总是忘记复诊和换药。
“没事。”柏谕是在去开会的路上临时赶过来的,他还有别的事,转身要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应梦珠抬起头,低声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她找到医疗箱,想说让柏谕把上衣脱了。但柏谕只是冷淡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应梦珠在心里叹口气,帮他解开衬衣的纽扣。
纽扣很小,又多,应梦珠的手指却很灵巧,她脱下柏谕的衬衣,才看见他左手手臂简直是惨不忍睹。
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所以才会把衣袖也洇湿,应梦珠皱着眉头解开纱布,伤口狰狞,仍旧是发炎的状态,可见裂开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才会反复发炎,一直不好。
应梦珠抿紧嘴唇,轻声说:“我清理一下伤口,会有点痛。”
柏谕没反应。
应梦珠很会处理这种外伤,她缓缓用棉签消毒,看见柏谕手臂肌肉绷紧,显然是很痛的,但他不说。
应梦珠想了想,给他吹了吹,希望这样能有所好转。
伤口看起来像是溅射伤,她犹豫了下还是问:“怎么弄的呀?”
“爆炸。”
应梦珠手指一紧。
海底隧道失控时,确实有过小范围的爆炸事故,柏谕竟然是受害人之一。
看伤口的严重程度,他应该离爆炸源很近。
“医生有跟你讲要及时换药,然后不能沾水吧。”应梦珠皱起眉,“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
柏谕:“忙。”
应梦珠垂下眼睫,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柏谕确实很忙,这么大的工作压力,没几个人受得了。
“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应梦珠轻声说:“会有人担心的。”
柏谕换了件衬衣,手机上已经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他回了几条消息,看见应梦珠孤零零站在客厅里,瘦弱伶仃,一直看着他。
“你还有话要跟我说?”柏谕问。
“……嗯。”应梦珠道:“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柏谕拿过车钥匙,“再说。”
晚上听见外面车响的时候,应梦珠还以为是柏谕回来了,她眼睛一亮,走到门边,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时,霎时脸色苍白。
不是柏谕。
是柏家的老太太。
“原来把你藏在了这里。”老太太露出一个刻薄的笑容,“我的孙子还真是被你迷得团团转啊。”
“……您好。”应梦珠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老太太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应梦珠柔声道:“外面风大,您进来说吧。”
老太太脸色更冷,“柏谕为了你被千夫所指,你倒是悠闲从容。”
她走进客厅,厉声道:“要是谁敢跟柏谕报信,我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别墅周围的人手都被控制起来了,就是想报信也做不到。
门被关上,客厅里只剩下应梦珠和老太太。
应梦珠给她倒了杯热茶,老太太道:“你是怎么跟柏谕解释的,对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