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梦珠轻声道:“……他没有让我解释。”
老太太面色一变,猛地砸了茶杯。
应梦珠后退两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老太太何止是生气。
她都要气死了。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最是了解。柏谕从小就是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当断就断,绝不可能反受其乱。
如果是应梦珠说了什么蛊惑柏谕,老太太还能接受。
偏偏应梦珠什么都没说。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应梦珠是否无辜,他都决定保护她。
老太太想不明白,应梦珠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柏谕在被无情背叛后仍旧对她宽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所有骄傲原谅她。
他明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明明一直清醒。
他清醒着沉沦。
“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老太太眸光锋锐如刀,冷冷盯着应梦珠,“如果那些人知道你还活着,柏谕又会怎么样?”
应梦珠咬牙道:“我凭什么要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
这些话她忍了很久,在老太太的诘问之下终于忍不住了:“MZ103是我的全部心血,它瘫痪报废最心痛的人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罪犯,被唾骂、被追杀,我又做错了什么?”
“这就是你的心里话?”老太太冷笑道:“还是太年轻。”
“这世间很多事情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好,那我就告诉你。”
“你错在不该在九个月前登上樊宣的游轮,不该认识柏谕,不该接近柏谕,不该进长则,不该相信你的母亲,更不该拖累柏谕!”老太太字字如刀,似乎要从应梦珠身上刮下一层肉来才甘心:“你觉得自己很无辜是吗?那些被这次事件牵累到的人,哪个不比你无辜?!”
应梦珠眼睛通红。
“柏谕一直在帮你,你是怎么报答他的?他现在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各种会议连轴转,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处理,至今都没补上丽港码头工期延后的烂摊子,上百亿的损失,即便对柏家来说那也不是小事,家里对他的质疑甚嚣尘上,外界的窥伺也如山岳压顶,你无辜,柏谕无不无辜?!”
老人声音嘶哑,带着愤恨。若不是应梦珠还怀有身孕,她绝不可能光是说两句。
应梦珠毁了她完美的孙子。柏谕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掘坟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柏谕走上不归路。
“……我很抱歉。”应梦珠颤声道:“但我仍旧认为我并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所有人都觉得你是。”老太太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讲道理,你遇上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应梦珠掐紧自己的掌心,企图以此让自己冷静一点。
“雪沫已经打点好了Y国的一切,很快就会回国。”老太太平复了一下情绪,“陆家愿意伸出援手,帮助天钥度过此次难关,雪沫和阿谕下个月就会订婚。”
手指太用力,陷进掌心,皮肤破裂,流出鲜血。
但应梦珠没感觉到痛,她只是有些茫然。
陆雪沫的归国时间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令她提心吊胆半年之久,如今这把剑终于要落下。
一切都要走上正轨了。
老太太继续道:“虽然你没见过雪沫,但你肯定听说过她的事情。出身高贵,学业优秀,个人魅力强,甚至对你都很包容。据我所知,她那几个哥哥一直没对你动手,都是她在拦着,否则你早就不知道死在陆家人手里多少次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会对你的孩子不好。先不说她本来就温柔善良,就说她不能生育,你的孩子也会是她的孩子,她必定视如己出。”
“我也可以承诺你,会好好培养这个孩子,让他做柏家的继承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必像你一样汲汲营营,机关算尽。”
应梦珠知道,要不是陆雪沫无法生育,老太太肯定早就让柏谕和陆雪沫订婚了。她本来就对这个孙媳妇很满意。
陆雪沫是日月,应梦珠如萤火,能和陆雪沫的名字一起被提起,都是她应梦珠高攀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老太太眯起眼睛,“倘若你对柏谕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就别让他为你做那个逆着人潮的罪人。”
应梦珠轻轻笑了下,“看来在您看来,我也不是纯粹的坏人啊。”
“如果我真的处心积虑,怎么会有愧疚。”
“小姑娘。”老太太扯了下唇角,“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刺我两句,看来你确实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温顺。”
她忽然凑近应梦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应梦珠全身血液僵冷,一时间竟然连自己的肢体都感知不到了。
“我言尽于此。”老太太道:“应梦珠,别让人为难。”
客厅里安静无比,骤然“砰”一声巨响,门被人踹开,柏谕面无表情:“我并没有邀请您来做客。”
“我要是不来,能知道你偷偷藏着她?”老太太怒道:“柏谕,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柏谕毫无波澜道:“您自己走,还是我请您出去。”
“你!”老太太气得不轻,她盯了应梦珠一眼,冷笑着离开。
“冷么?”柏谕用手背贴了下应梦珠的脸颊。
应梦珠这才发现因为极度的恐惧,她无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没有。”应梦珠沙哑说:“只是老太太忽然过来,被吓到了。”
柏谕抬起她下巴,“她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应梦珠声音很轻,“她说你最近很辛苦,很累。”
柏谕皱了下眉,“就这些?”
“嗯。”应梦珠垂着眼捷,“她可能还有别的话想说吧,但你忽然回来了……柏谕。”
她手指轻轻抚过柏谕的眼角,那里的青黑色更深了一点,她控制不住眼泪,哽咽问:“你要订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