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梦珠看了眼他被缠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吹了吹勺子的粥,重新喂给他。
这次柏谕垂眸吃了。
阿婆在旁边看得满脸笑容,“小两口就是要这样嘛,和和美美的。你们先吃着,吃完了把碗筷放进厨房就好。”
柏谕说好。
等阿婆离开,应梦珠蹙起眉,柏谕:“我懂唇语。”
应梦珠松口气。
太好了。
她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柏谕:“先吃饭。”
他看起来对自己的伤和处境毫不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来这个小渔村度假的。
柏谕都这么淡定,应梦珠也就不着急了。柏先生的命总归是比她的命金贵,既然这人这么淡定,肯定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吃过饭,应梦珠把碗筷端去厨房,帮忙洗了碗,阿婆一个劲夸奖她,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前被寄养在亲戚家里时,那里也是这样一个小渔村,村里的人大多热情淳朴,虽然亲戚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但其他人对她都很照顾。
应梦珠对这些家务活也很熟悉,只是后来跟柏谕在一起她基本上不会碰这些,后来去了M国,因为她的身体情况,邵述屿也不准她做这些,到底有些生疏了。
阿婆觉得应梦珠长得靓,很喜欢她,见她饭后无聊,便给了她几个核桃。
柏谕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应梦珠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用手机砸核桃。
——手机在海里泡了那么久,早就已经报废了,唯一的用处大概也就是砸个核桃。
应梦珠听见动静,抬起头,想问你怎么出来了,嘴唇还没动,柏谕已经道:“出来晒晒太阳。”
应梦珠觉得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躺床上比较好。但她现在是Nicole·Rockefeller,跟柏谕认识了没多久,不应该管太宽,于是她又默默咽了回去。
柏谕在她旁边坐下,五月里气温虽然已经很高,但阳光不若七八月里那样粘稠炙热,反而有种冬日里才会有的清透感,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应梦珠把砸开的核桃分开柏谕,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柏谕:“为什么要回去。”
应梦珠:“?”
不回去,难道柏谕要留在这里打渔吗?
“杂鱼太多。”柏谕慢慢将核桃肉从壳里取出来,嗓音温沉:“一条一条收拾太麻烦。”
他把琥珀色的核桃肉放在应梦珠白嫩的掌心,“不如聚而杀之。”
应梦珠心头一跳。
“这次暗杀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是意外。”柏谕说:“只是有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应梦珠知道,柏谕坠海失踪,必将引发海城巨大的动荡,柏谕生死不明,那些藏在暗处的贪婪的眼睛才敢出现在明面里。
柏谕要的,就是他们自己站出来。
所以他并不着急离开。
应梦珠心想下次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只是吃撑了靠栏杆吹风都能卷进这种事情里。
但……
如果她不是凑巧被卷进来,得知柏谕坠海的消息,会怎么样?
应梦珠手指倏然攥紧。
“不喜欢吃核桃?”柏谕淡声问。
应梦珠摇头。
她将核桃肉放进嘴里,嚼了嚼,才意识到不对。
这明明是她分给柏谕吃的,怎么柏谕把果肉扒出来后还是进了她的嘴里?
“今日天气好。”阿婆拎着一篮子鱼干,“你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柏谕看向应梦珠,询问她的意见。
反正无聊,应梦珠便点点头,和柏谕一起离开这座小院,随便挑了条路往海边走。
她手里握着个没有砸开的核桃抛着玩儿,偶尔偷眼去看柏谕的背影。
他好像总是这样,就如同一座永不倾倒的玉山,只要看见他的背影,就明白,一切风雨都会被尽数遮挡,酷日炎暑、凛风霜雪也不能伤她分毫。
柏谕忽然停下脚步,“邵小姐有话同我讲?”
应梦珠吓一跳。
柏谕背后长了眼睛吗,明明她已经看得如此克制了。
两人已经到了海边,沙滩细软,海浪阵阵,海鸟低空盘旋,发出悠长的鸣叫,应梦珠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说:“我只是想到我弟弟发现我不见了,应该会很担心。”
柏谕显然并不关心邵述屿的心情,他眸光落在应梦珠额角,“邵小姐额角有疤,以前受过伤?”
应梦珠下意识摸了摸。
那是四年前在礁石上撞出来的。
“小时候身体不好,从楼梯上摔下去,在台阶上磕到的。” 应梦珠莞尔,“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疤痕还在。”
“没考虑过做祛疤手术?”
应梦珠:“也不明显,留着还能提醒自己不要再粗心大意受伤,就算了。”
柏谕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这么问,让应梦珠有些紧张,垂眸想了想,道:“柏先生,其实我确实有话想要跟你说。”
柏谕看着她。
那是让她说的意思。
“可能有些冒昧。”应梦珠迟疑道:“我听聆意讲,他妈咪死在海里……是指的柏先生的妻子吗?”
柏谕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应梦珠也没想听见柏谕的回答,她只是想要把自己和“应梦珠”彻底切割开而已,便道:“如果柏先生觉得……”
“邵小姐常居国外,不知道也算正常。”柏谕扯了下唇角,却没什么笑意,“是我的妻子,她在生下柏聆意后跳海自杀了。”
“……”应梦珠背在背后的手指慢慢攥紧,“是产后抑郁吗?”
柏谕:“因为她恨我。”
指甲陷进掌心,应梦珠全靠这尖锐的疼痛才让自己保持冷静,“……看来二位纠葛颇深。”
柏谕却说:“从我认识她,到她自杀,只有七个月时间。”
应梦珠抿了下唇角,“柏先生还喜欢她么?”
柏谕不答反问:“邵小姐觉得呢?”
应梦珠喉咙苦涩。
“如果是我的话。”应梦珠说:“我会选择放手。”
柏谕并未做出回答。
应梦珠轻轻叹气,“抱歉,提了不愉快的话题。”
“没什么。”柏谕将不知何时从应梦珠手里掉落的核桃捡起来,重新放进她手里,“她的名字成了忌讳,四年里没人再跟我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