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她。”柏谕说:“记得她的只有我和柏聆意。”
应梦珠垂下头,不敢让柏谕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情绪,“请您节哀。”
海浪翻涌,波涛阵阵,柏谕重新往前走,应梦珠攥紧手里的核桃,明明海风温柔,空气清新,窒息感却如影随形,让她几欲呕吐。
回去后,阿婆的老伴儿也回来了,是个沉默寡言的精瘦老头儿,看见他们也就是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阿婆说:“你们别在意,他一直这样子,不是不喜欢你们,就是不爱说话。”
应梦珠问:“你们没有儿女吗?”
问完了没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哑巴,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唇语。
于是她看向柏谕,柏谕便帮她问了。
“我有一儿一女,都在海城打工呢。”阿婆笑眯眯道:“这些后生仔呀都忙,生了孩子后就更忙了,也就逢年过节才带孩子回来看看我们。他们想把我们也接去城里住,但是我和老头儿在这里住惯了,不乐意去。”
她想起来什么,“忘了问你们了,要不要跟家里人联系一下?我这有电话的。”
柏谕说:“先不用。”
“怎么啦?”阿婆关切问:“跟家里吵架啦?”
“嗯。”柏谕说:“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偷户口本跟我结的婚。”
应梦珠:“……”
应梦珠捂住脸,简直不忍猝看。
柏谕到底是怎么这么淡然正经地的胡说八道的。
“诶呀?”阿婆道:“你们一个俊一个靓,多登对呀,家里怎么会不同意呢?”
柏谕:“我家里穷。”
应梦珠:“咳咳咳咳咳!!”
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夺门而逃。
柏谕到底在鬼扯什么啊!就他那披个破麻袋都能拉出去走秀的长相和身材,一身出身世家的矜贵气质,究竟哪里跟“穷”沾边?
不知道柏谕到底跟阿婆说了什么,吃晚饭的时候阿婆对柏谕分外怜爱,一个劲让应梦珠多喂他吃点。
饭后,应梦珠想要洗澡。
村子里当然没有什么淋浴设施,需要自己烧水,阿婆给应梦珠找了身换洗衣裳,又帮她拎水。
洗澡的地方就是个小棚子,都不算是正经建筑,只有一块布门帘挡着,应梦珠刚准备脱衣服,就觉得不对劲。
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但看了一圈,四周乌漆嘛黑,只有低瓦数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并没有其他人。
可能是神经紧绷,都开始疑神疑鬼了,应梦珠晃晃脑袋,试了试水温,忽然听见一阵惨叫——
应梦珠立刻扣上扣子,掀开布帘子走出去,就见小棚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上下。
两人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不停求饶,鼻青脸肿的样子看着是刚被揍过。
她视线一转,落在柏谕身上,“柏先生?”
柏谕面无表情丢了手里的棍子。
阿婆闻声赶来,看见这一幕,问都没问,抓起旁边的扫帚就往这两人身上抽:“又是你们!两个衰仔!你们还要不要脸?!”
两人都打得在地上乱爬,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跑了,阿婆气得不轻:“再让我发现你们干这种事,我就打死你们!”
“小妹,你没事吧?”她丢开扫帚,查看应梦珠的情况。
应梦珠摇摇头。
她衣服都没脱呢,这两人就已经被揍了。
“哎哟,这两个死扑街。”阿婆叹息,“不好好上班,成天想着偷鸡摸狗,都因为这种事挨了不知道多少打了,还是不改。估计是白天你们出去的时候,他们看见你了。”
“好在有你男人。”阿婆拍拍柏谕,“那两个扑街指不定还会回来,你在这里帮小妹盯着。”
应梦珠:“??”
啊?阿婆?不是?
阿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拎着扫帚走了。
柏谕道:“再不去洗,水冷了。”
应梦珠转身撩开帘子,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柏谕,柏谕靠在墙边,表情在月色里模糊不清,他说:“安心。”
“……”
柏谕这人可真是……
她速战速决洗了个澡,用毛巾将湿发包起来,探出头道:“柏先生。”
“嗯?”
应梦珠:“还剩一点热水,我帮你擦洗一下吧。”
柏谕身上全是伤,没法洗澡,但用湿毛巾擦一下总归会好很多。
柏谕一顿,“麻烦了。”
应梦珠摇摇头表示不用谢,又去找阿婆要了药和纱布,准备顺便帮柏谕换药。
草丛里虫鸣不止,五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凉,应梦珠试了下水温,觉得应该差不多,转头想让柏谕把衣服脱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对方赤裸的上身。
她只听阿婆说柏谕伤得严重,直到亲眼看见密密麻麻的绷带才知道有多严重。
应梦珠蹙着眉,慢慢将纱布拆下来。
肌理分明的躯体上全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叠旧伤,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尤其是肩膀上的那道枪伤。
换个人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还生挖子弹,早就被感染发炎送去见阎王爷了,柏谕的身体素质却实在强悍,跟个没事人一样。
应梦珠手指碰了碰伤口边缘,“痛不痛?”
柏谕:“痒。”
应梦珠咳嗽一声,拧毛巾给他擦身体。
这实在是个精细活儿,伤口太多,不能沾水,都要避开才行,应梦珠额头都渗出汗水了。
好不容易擦洗干净,应梦珠长出一口气,拿过伤药,“我要上药了,要是痛你就告诉我。”
柏谕:“你会止痛?”
“不会。”应梦珠说:“但我可以安慰你。”
她小心翼翼将伤药涂在伤口上,因为太认真,靠得很近,呼吸几乎都喷洒在柏谕身上。
应梦珠感觉到柏谕身体慢慢绷紧,看来上药真的很痛。
她想了想,凑近在伤口上吹了吹,抬起眼睫问:“柏先生,有好点吗?”
“……”柏谕移开视线,“嗯。”
应梦珠上完药,累得够呛,她腿都软了,随意往下一坐,道:“我觉得还是需要去医院……”
诶?好像哪里不对。
应梦珠低下头,看见自己无比自然地坐在了柏谕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