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邺离开后,柏谕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有些烦躁,想要抽烟。
“上次看你这样,似乎还是十年前。”陆越屏的声音响起,“我母亲不喜欢烟味。”
柏谕一顿,将打火机收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顺风顺水。”陆越屏道:“看来即便是柏谕,也有跨不过去的坎。”
柏谕淡声道:“确实是场不小的事故,但对我来说还算不上打击。”
“我说的不是丽港码头。”陆越屏看着柏谕,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是应梦珠。”
柏谕眸光锋冷。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对应梦珠刮目相看。”陆越屏挑起眉,“能把你也耍得团团转,应梦珠确实是个人物。”
柏谕:“如今的局面,我会怀疑收买应梦珠的就是陆家。”
“虽然我曾经有意投资丽港码头,但对陆家来说,参不参与这个项目的影响并不大,我也不至于如此煞费心机,就为了给你找麻烦,对我来说收益太低。”
海城人都知道,陆家大少爷是个绝对的利益至上者并且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柏家和陆家并不算竞争对手,甚至还有婚约在,他确实没必要这样做。
“父亲会出面,也在我的意料之外。”陆越屏道:“我不知道他会跟你做交易。”
“陆总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柏谕冷淡问。
陆越屏眯起眼睛,“我想知道四年前,雪沫出国之前,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在好奇可以去问令尊。”柏谕说:“我无可奉告。”
陆越屏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回答。
四年前柏谕选择缄默,那么四年他也不会开口。
“你好像一直对我有敌意。”陆越屏扯了下唇角,“其实不必这样。我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柏谕轻嗤一声,大步朝外走去。杨总助慌忙跟上去,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陆越屏一眼——说真的,要说所有事都是陆越屏的筹谋,他也毫不怀疑。
毕竟陆越屏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人啊。
这件事,陆家究竟有没有参与?费尽周折就是为了促成一门迟早会走上正轨的婚事?
杨总助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柏先生一定全部明白了。
离开陆家后,车子直接驶向了柏家老宅。
从出事后老太太就一直给柏谕打电话,柏谕一个没接,要是再不处理,老太太怕是要直接炸了。
“你还知道回来。”老太太冷笑道:“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这个阿嫲了。”
柏谕看了眼时间,“我很忙。如果你一直说气话,我就先走了。”
“……”老太太怒道:“我迟早被你气死!”
她拄着拐杖站起来,紧紧盯着柏谕,“应梦珠呢?”
“不知道。”
“不可能找了这么多天都没下落,除非她插翅膀飞出去了。”老太太冷冷说:“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人,却把人藏起来了?”
柏谕没有丝毫情绪变化,“我把她藏起来做什么。”
“谁知道!你一直在对她心软!”老太太说:“你自己回想看看,从认识应梦珠开始,你就在步步妥协——阿谕,你告诉阿嫲,如果找到应梦珠,你会怎么做?”
柏谕:“找到应梦珠后怎么做不取决于我。”
有的是人想要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老太太松了口气,“看来你还没有彻底昏了头。找到人,然后把她交出去,平息众愤。等雪沫回国,孩子就养在她名下,不会有人议论他的身世。”
柏谕笑了笑,“到了如今,你觉得她还会生下我的孩子?”
“马上都要到预产期了,她除了生下来还能怎么办?”
柏谕道:“带着孩子难以躲藏。”
老太太面色一变:“你说她会杀了孩子?”
“只是一种可能。”
老太太抿紧唇。显然难以接受自己即将呱呱坠地的大孙子可能已经不在人间。
她闭了闭眼,说:“如果真的如此,就是我们没有缘分。孩子总会再有。”
老太太年轻时候叱咤风云,手段狠辣,岁月并没有教会她慈悲,哪怕是亲孙子,为了大局,也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阿谕,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老太太沉声道:“记住阿嫲的话。”
“是。”柏谕淡声道:“那我先走了。”
老太太叹口气,“你对应梦珠……有过真心吗?”
柏谕平静地看着已经十分苍老的奶奶,“我吗?”
老太太释然道:“是我想多了。去忙吧。”
柏谕垂下眼睑,路过院中那棵满是枯枝的白梅树。
他忽然想起过年时应梦珠趴在沙发上跟他絮絮叨叨,说院子里的白梅开得特别好,海城少见冷冬,风一吹,就像是海港也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雪。
那时候他说什么?
他说要是她喜欢,就移植到丽港壹号去。应梦珠当即摇头拒绝了,觉得这样不好。
她说:“要是明年还能开花,我再去你家看吧?”
原来去岁冬天白梅开得那样好,只因为死期将至。
它已然枯败,再也不会开花。
“柏先生。”杨总助摁断耳麦的通话,道:“喻剀一直想要见您……”
“不见。”柏谕漠然道:“再来烦我就直接动手。”
“好的。那接下来……”
“去盛荷集。”
盛荷集是一个地段还不错的公寓小区,欧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她跳楼后,喻安莘来这里收拾遗物,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来,就没走得了。
保镖拉开房门,低声道:“还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问多了就砸东西……精神状态不太好。”
杨总助让他们先出去。
“柏谕?你终于舍得亲自来见我了啊。”喻安莘慢吞吞站起来,她盯着柏谕:“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应梦珠在哪里,你就是把我关在这里一百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杨总助知道柏谕今晚心情非常不好,喻安莘这态度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连忙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咔嚓”一声,是枪上膛的声音。
柏谕抵着喻安莘的额头,“只要我扣下扳机,你半边脑袋都会被轰下来,试试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