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把这话当真。
即使是真的,也只能当做是假的。
现在的情况,谁跟她近着些都可能会倒霉,还是不要再拖累人得好。
不知道人是否真的明白了她的用意,反正刚刚那低沉怅然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道:“也是,我可不想再被那姓李的,还有我义父同时追杀。”
话一说完,两人都笑了。
那些人,朱晏到底没动手,只是下药让他们没有力气反抗而已,这种手段虽然不光彩,但是到底也不算坏,毕竟那么多的人,要是单靠他自己,即使武功极好,带着一个人,总是不能保证完全安全的撤离。
至于主使徐干,他给人下得猛了一些,是他自创的一种毒药,不会伤人性命,但是中招者会奇痒难耐,虽然没有她说的那般恐怖,不过药效也不差,顶多就是抓破皮,留下很多伤印子而已。
当初,他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便教了她,让人习来防身的。
她确实用上了,上次李晖的事儿,她便靠着这一招,才能一路安安稳稳的回到了京都,这次……若是朱晏没有出现,她定也会再次使用。
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德牧便带着人到了,倒了一地的人叫他这一次任务出得尤其轻松,都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将人全部拿住了。
只是……困难便难在,该找的人又失踪了!
看着座上脸色阴沉无比的人,德牧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是说,你就带回了一群没用的人!”冰冷的声音在书房内响着,因为安静,所以即使音量不大,也听得尤为清晰。
“属下无能,翻遍了整个山头,也未曾找到王妃的踪影!”
咣当!
笔墨纸砚全掉了一地,发出闷沉的声响。
“那就继续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
“王爷,王爷!”一个家丁在院子里高声喊着,关上了门窗,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昭闻声不禁皱了皱眉,但在听到下一句话时,眉头很快就疏散开了。
“王,王妃妃回来了。”那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不等他回过神,李昭已经走出了书房,他脚步极快,平时差不多要半个时辰才走完的院子,不到一刻钟便已经走过,来到了大门前。
他心情本是极好,极激动的,不过这份激动仅限于在见到布知身旁的人前。
看到朱晏,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我的丫头我自然要护着,不像有的人啊,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你的,结果当你真陷入险境时,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坐着而已。”
……
“你瞪什么,我说你了吗?心虚了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现在朱晏已经被李昭的眼刀杀了好几次了,偏偏这人还什么都不怕,非要挑衅,嘴巴叭叭叭的不停说。
“主子。”惜春她们听到人回来了也赶忙跑了过来,本来还有声音的,到了跟前,见到情况不对,又低了声下去,只默默退到了李昭身后去,不敢上前。
“朱大哥,我有点累了。”她唤住人,示意他别再说了,又上前了一步,给李昭很规矩的行了一个礼,道:“王爷,这次承蒙朱大哥所救,妾身才能脱离那贼人的困境,所以还请您看在妾身的薄面上,勿要与他计较。”
李昭虽然生气,可是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
“自然,这个自然。”他走上前,扶起她,手不经意的放在了她的腰上,还特意握紧了一些,将人往他身边带,然后以一副主人翁的姿态看着朱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朱兄弟既是你的恩人,那便是宁王府的恩人,不用你说,这也是应该的。”
“德牧。”他叫道。
“王爷。”
“去跟林叔吩咐下去,从偏院那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叫王妃的救命恩人住进去,好好招待着。”
他特意加重了“好好招待”几个字,让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开始充满了一种威胁警告的意味。
“是。”
布知不清楚李昭到底想做什么,但她只希望朱晏拒绝掉。
他不应该留在这里。
留下了,后边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儿。
贤贵妃,李旭那边早就已经得罪下了,哪怕良华和他们有着亲戚这一层关系,在权利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又多了一个哲云郡主。
她这回能够动了杀心,就说明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过是从言语上来从她这里获得一些成就感了,而她的背后,是瑞亲王,是圣元帝。
这是看得到,能够预料得到的风险,然在这儿背后,那黑暗里,谁知道还隐藏着些什么。
他不应该受她牵连,被卷入进来。
可惜,朱晏并没有看懂她的眼神示意,也或许是知道,但装着不明白而已,反正,他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李昭的话,留了下来。
是她的问题。
明知道李昭和他两人不对付,偏偏当时还一时心软答应了人,让他送人回来。
“主子别想了,你安全回来了就好,想多了不过多添烦思而已。”惜春帮她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却发现人目光很呆滞,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于是多话了一句。
她以为她还在想着被绑架的事儿呢。
“这几日,王爷一直派人在找您,他很担心您的。”恋夏说道。
“是啊,主子,其实您别怪王爷,这几日府里发生了好多事情,王爷不是不想去救您,他也没办法,毕竟良主子那边……”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布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看着偏院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她很想去找他说明白,叫他尽早离开,可是入了宁王府,这人多眼杂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时刻被人关注着,若是她就这么偷偷地去找人,还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呢?
而太过招摇,李昭恐怕又该不高兴了。
不高兴倒也还好,就怕动了什么歪心思要对付于人,那才是真的大事呢。
“嗯?你们说什么?”触碰到那温热的水,布知终于是回了些神,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若是换了平时,她定不会叫她们这么多人伺候着洗澡,都是放好水之后便叫人离开了,只是今日自己确实很乏累,不想动作,加上李昭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更是叫她走了神,便随她们去了。
她没有在听,不过几个人也不敢这么说她,只又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说,那良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人说了很多,布知只听到了这一句。
“是啊,当时回来,那身下都是血,莫阿娘,还有好多的医女,忙活了一整夜,才将人从鬼门关救回,而且,还伤了身体,那医女说,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惜春给她解释道。
“就是因为这个,王爷才走不开,没有去找您的。”
晦气。
布知看着恋夏,眼神复杂,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平时倒还好,这时候干嘛偏要提起这个。
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李昭这个名字了。
“栖梧轩那位也不能有子了,说来对主子您应该说是个好事,至少这样以后她便不能以这个名义再霸着王爷不放了。”
“啪!”很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带着水花直接就扬到了恋夏的脸上。
除了唤云的背叛以外,这是她第一次对她们动手。
“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平日里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这一巴掌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给吓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认错,只有恋夏,捂着那被打了的左半张脸,眼圈红红的,眼睛里泛着泪花,一脸的不可置信。
“主子你打我?”
她今日心情不好,烦躁得很,又听人来了这一番言论,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那手比脑子快就已经扬了过去,看着人这番模样,她确实有点不忍心,可是并不后悔。
布知想,自己院子里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可以吵吵闹闹的,偶尔吐槽几句,但绝不该是在这种时刻拿着别人的伤痛来幸灾乐祸。
“你说错了话,自是该罚,有何不对!”她对上人水光光的眼睛,没有躲避,“走,给我回屋好好思过去!”
恋夏哭着脸,转头跑了出去。
“主子,恋夏姐姐就是心直口快了些,没什么恶意的。”忍冬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说道,给恋夏求情。
她又何尝不知道,那个才刚认识不久便肯为她死的人,怎么会有恶意呢?
就算是有,也不过是为她着想的心急错言而已。
问题的根本在于她身上。
可她能怎么办?
难道由着她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吗?
且不说被旁人听到了是什么后果。
她既然能够说出来,可见是真有了这样的想法,就算是为了她,她也不希望如此。
那个大大咧咧,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去看看你夏姐姐,别叫她出什么事儿了。”
忍冬闻言大喜,忙应声跟着跑了出去,她们两个都走了之后,布知叫惜春和寄秋也退了下去,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屋子,忽而间一下子就全然安静了下来。
布知在浴桶里颓然的坐了许久。
脑子里空空的,她想不通,不过是短短半年多而已,一切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