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萧萧肃肃的飘着,被打的女人冷眼看着地上的两人,“你以为捂住了耳朵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她早晚要面对的,这个良府的嫡小姐她当得太久了,也该是时候摘下了,不然啊,有的人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还以为哭上一哭就能叫人心软呢,时不时的过来,污了府里的地方。”
莫阿娘置若罔闻,只是捂着人的耳朵,拉起良华作势要离去,又听那女人说道:“呦,这就要走了,我还没有说完呢。”
她上前拦住了人的去路,一把将莫阿娘推开,道:“既然今儿个你过来了,我便索性再与你说个明白。”
良华微微抬起眼皮子看着她,红着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那女人凑近,在她耳边徐徐说道:“你以为老爷为何不论如何都不答应相救,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老爷一手筹划的,就是你嫁进宁王府,本身都是一个局,为的就是今天,换句话说,宁王爷会有今日的下场,全然拜你所赐,你要真想救人,不如自残谢罪好了,左右他也活不长了,你可以先去探探路!”
“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莫阿娘冲过去,一把将人推开,那力气用了不少,嚣张跋扈的女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瞎说,小姐。”
这良府的人是死绝了吗?
这么吵闹,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还有这良府不是一向爱讲什么规矩吗?
如今不过一个妾室便敢如此羞辱嫡小姐,那当家主母呢,刚才还见着和良太傅在内堂呢,现下哪里去了,难道都听不到这外头的声吗?
良华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莫阿娘的话,只是挪着步子,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许是跪得太久了,她走路腿都是颤着的,一瘸一拐的,没有了之前的风采。
莫阿娘见她走远,顾不得其它,忙追了上去,扶住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良府,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做得极好。”布知正要离去时,只见里间的人走了出来。
是良夫人!
那个穿着端庄华贵的女人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笑语夸赞道。
“妾身谢过夫人夸奖,不知道……”她没说完,不过良夫人显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接过了话。
“放心,只要你听话,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是。”
原来呢。
她就说嘛,一个小小的妾室,怎竟敢如此大胆,原来是奉了当家主母的事情来闹事儿的。
“醒了!醒了!”莫阿娘激动的叫着,布知看了看那慢慢睁开了眼的人,心中也是一阵的悸动。
她是从良府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人,当时的良华已经晕过去了,莫阿娘背着她,踏着这细碎的雪花,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她便上去将人唤住,带到了这里。
路上莫阿娘已经跟她说过了,二次被休弃,从宁王府出来的良华根本进不去良府的大门,李昭便托了她一直暗中照顾着。
本来这疯病便难治,也没指望好全,却没有想到,从一个多月前,李昭出事儿开始,她的状况竟然有了些许好转,到昨日,在疯癫之时,撞到了块石头摔了下去,没成想竟然还摔好了。
这本该是好事儿一件,可谁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了李昭的事儿,便是冒着危险,走出了她的那个小弄堂,回了良府请求帮助,可惜啊!
她本来就是良府为了李旭而安排在李昭的棋子而已,如今已然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是哭天喊地的,也于事无补。
良太傅根本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因此也便有了今日她所见的情景。
良华确实不是良府的嫡小姐,当年良太傅刚入仕不久,凭借一身才学得安国公的赏识,将二小姐嫁于他,并帮着人在事业上,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在朝堂站稳脚跟。
然而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无子,外界也是流言纷纷,恰是这时,良太傅在家乡的妻子却找上了门来,二人你来我往的,便有了这个孩子,当时是养的外室,不足为旁人所道。
良太傅以为自己做的极隐秘,却终究瞒不过枕边人,良夫人大怒,找上门去,扬言要那个女人的命,吓得那个女人便早产了。
当时帮忙接生的,便是莫阿娘,本来这个孩子也是留不住的,是她编了个慌,说这个孩子福泽深厚,可以借运于她,这才留了下来,为了不被怀疑,便对外宣称是良夫人自己生的。
那会儿良夫人在养着身子,鲜少见于外人,除了身边几个人知道以外,这个事也没人知道,就这么瞒了过去。
这些年,良夫人一直心里膈应着,她这个“嫡小姐”,外人看来和其她的世家小姐并无二样,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到底真实境遇如何,只有伺候着的人才知道,真真是遭了孽了。
良太傅本来就是依着国公府起来的,这个事情又是自知理亏,不敢说什么,久而久之,也便麻木了,觉得这个孩子的存在于他就是一种障碍,这种心理一起,便和良夫人走到了同一个战线上去了。
她幼时生在官家,有着良好的物质条件,却也没有躲过悲惨的境遇。
莫阿娘不忍心,也便借着调理良夫人身子的名义入了府,偷偷地照应着,良华的医术,便是她给教的。
两人相识多年,相依多年,不是母女,但胜是母女。
其实不用李昭托付,就是良华那般情况走出宁王府,她也会照应着的。
这些……或许李昭也大抵是清楚的吧,不然当初故意散发谣言之时,为何会有良华那身世呢?
虽然那会儿的话不尽然全能信,但却也是有些来由的。
唉~说到底,还是个可怜人罢了。
那惨淡的面容上挂着泪珠,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她目光悠悠转转的在所有人身上轻扫了一遍,睫毛翼动了几下,那眼泪便哗哗哗的如雨水般泻了下来,人一下子扑到了莫阿娘的怀里,呜咽抽泣着。
“乖,乖啊,没事的。”莫阿娘柔声安抚着人,布知见状叫围观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几个亲近的人在场。
“小姐。”婵娟哭着抱住了人良华,主仆在一处,都哭成了泪人。
现下这般,好像她也是多余的,布知默默地退了出去,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婵娟走了出来。
“锦罗主子,我们家小姐叫你进去。”
“哦,好。”她正了正身,站起来,作势就要走,忽又被人叫停了脚步。
“怎么了?”见她叫住人却没有言语,布知问道。
“谢谢你。”她哽着声音,眼睛里满是泪花,看上去也是娇弱可怜得紧。
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婵娟对她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敌意。
她对这个良府没什么感情,只是跟着良华而已,今日过去的时候,她便没有进去,就在门外等着,出来的时候才见着人,陪着莫阿娘一起。
“难得呀。”布知一下子就笑了,上去勾了勾人的下巴,“这话从婵娟姑娘你的嘴里说出来,尤其好听。”她调笑道。
婵娟没有躲开她的动作,只是就这么看着人,霎时间也笑了出来,又给她重复了一遍,“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行了行了,这话好听也不能多说,都听酸了。”布知打断了她这感性不已的情绪,擦掉了她的眼泪。
“都哭丑了。”
“我先进去,你同他们帮忙一下。”她吩咐道。
这暗道的地下室虽然是闷了一些到底还算大,除了那个大厅堂之外,还有厨房跟小屋,而且李昭是煞有先见之明,在这其中存留了许多食物,足以抵挡很长时间。
他定是做好了最坏预算结果吧。
就像给她安排的那般一样,而这么多人,不能一时之间全部撤走,便只能寄留在这里躲避风头,待他日事情平复,便可陆续离开。
现在是晨曦时分,天还未大亮,尽管在这下边,亮与不亮没什么分别,但到底是民以食为天,到了时间,便按着时辰做早饭了。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良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虽然面上泪痕犹在,但精气神却是好了很多。
她正直地坐在那里,像是照镜子梳洗打扮一般,揉弄着自己的墨发。
布知见到此情此景,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还以为人是病情又复发了呢,莫阿娘跟她摇了摇头,走过她身边时,与她低声嘱咐了一句,“还请姑娘帮我照看一下她,好好宽慰于人。”
“嗯。”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该如何说才能叫人从今日所受的刺激中缓和过来,但是面对这样的叮咛,她还是下意识的应了下来。
布知走过去,来到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也拿起了人的一缕头发抓在手里,将它梳散开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待了许久。
屋子里很安静,甚至连他们外头的人做饭的声音都没有渗透进来,静得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