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先祖留下来的线索,这藏宝之地便是在于其中,可惜,老朽愚钝,多年也未能解开其中奥秘,如今我将它交于你了,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布知拿着那一方羊皮卷,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四行字,这古文字难认得很,她未曾好好地系统学过,只偶识得几个而已,也便只认得了这其中“月”、“光”、“远”、“云”、“去”等约莫几个词,始终难以将它意思尽数猜透。
“这上边写的是一首诗,瑶光沉月台,浮云近远山,得许来归处,蓬莱尽去寻。”柳易风解释道。
“哦哦。”她点了点头,尴尬一笑,“谢谢告知。”
“大字不识几个却偏是唯你才可以,这或许便真是命定吧。”他感叹道。
“是。”布知礼貌的笑着,很难得的,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在心里暗骂什么,只是谦虚的接受了。
因为她听得出来,人家这话里,并无对她的半点恶意,也谈不上什么不敬。
柳易风抬起那饱经风霜的眼,瞧了瞧屋外,沉声道:“这时候也不早了,老朽就不打扰了,还望姑娘能够尽心,快一些解开谜团,救我宴儿一命。”
“嗯,阁主放心,布知一定会的。”
人离开后,她颓然的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怎么会有把握呢?
她连这上头,写的是什么,都没有整明白。
只是这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可以,而朱晏又确实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若是她说自己其实不行,恐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可能还会被冠上个乱七八糟的罪名,于事情的结果并无半点好处,因而也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试过了才说不行,总比什么都没有尝试就先放弃要强。
她把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屋子里许久,在这期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去解开这个谜题,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歇会儿吧,你都好几天没出这个门了,不闷吗?”朱晏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见她这一副苦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将她手里的书卷抽了去,直接丢到了一旁。
“不行!”她又将它拿了回来,在那里喃喃的念着那几句话,念着念着,人一下子就崩溃了,埋头躲进膝盖去,双手抱着头,呜咽的抽泣着。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我解不开它,解不开它我就找不到宝藏之地,找不到它就没有医书,没有医书就救不了你,也不能治你义父的腿,我很没用,我太没用了。”她语无伦次的,自责的说道,越说,那眼泪便越是控不住,不停的往下落,沾湿了一大片衣襟,也将那羊皮卷给弄湿了。
“没事,没事的。”朱晏坐过来,将她慢慢扶起,把人的脑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我和义父那么多年都没有能够参透,何况你才刚看到呢,且还对那诗书不熟,对不对?”
布知知道他这是不忍见人这番模样才故意说出来哄她的话,可现下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哽咽道:“不对不对,是你们说的,我是唯一可以解开的人,我能解开,都算过了,肯定是我太笨了,才迟迟不能解开它,是我太笨了,我救不了你!”
朱晏立即没有回答她这个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像个老母亲一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不是这样的,不过有句话,关心则乱,说实话,看到你这般为我忧心,我很高兴,甚至忽然想,若是一辈子就这样,那也不错。”
布知怔了怔,止住了眼泪,那手一下子就抬了过去,“到底在瞎说什么!”
“哎呦!”朱晏惊叫了出来,手捂着被打的肩膀处,脸上表情看上去痛苦扭曲,可是面部肌肉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角边还挂上了一丝丝的笑意。
“对病人都下手这么重,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没有。”她又是一抬手过去,在同样的地方拍了一下,不过这次力道放缓了些,种种的拿起,轻轻地放下,伤不着什么的。
“让你口无遮拦的,下次还敢不敢!”她嘴上说得凶,两行清泪滑下,面上却不知不觉地,多了些笑意。
“终于笑了。”朱晏上手擦掉了人的眼泪,“这就对了,我记得啊,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宁王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了好好活着,可是努力极了,也是自信极了,怎么会现在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呢。”
布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中带泪的。
“你怕是记错了,你认识的那个人,可是活得小心翼翼极了,谨小慎微,不敢行差就错一步,怕事躲事,你还说过人没有胆子呢。”
“那不是初识的误解嘛,过去的事儿啊,就勿要再提了。”他偏过头去,将桌子上的一碗米粥端了过来,“吃点吧,看把人都给饿瘦了,要是那姓李的瞧见啊,指定又要跟我闹了。”
“你几时还怕他了?”布知笑道。
“而且人家现在才没工夫跟你闹什么呢,咱啊,也别再这自作多情了。”
“也是。”朱晏点了点头,“我可听说了,近日不少地方官都选人入了京,怕是今年宫里啊,又要热闹啰。”他说话时,斜眼去悄悄地观察人的反应,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人脸上极为淡然,好像只是在听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儿。
“你不给点反应吗?”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要什么反应?”
“伤心,难过,大哭大闹都可以呀。”
“哈哈哈,你够了。”布知一下子笑出了声,“这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为它闹更是不值得了,难道眼前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你再等等吧,等我解决了眼下的事儿,会抽个空难过一下的,到时候定会跟你说一声。”
“他要是听到你这话,怕是要气死吧?”
“不会的,这种划不来的买卖,他不会做的。”
“如果不是因为了解你,就听你这说话的态度语气,我定会以为你已经放下他了。”朱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布知接过他拿来的粥,闷头吃了两口,“你今日可煞是奇怪,为何一直在提起他?”
“没什么,不过是偶然想起过去的种种,便多了些心思罢了,你知道的,这久病之人啊,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朱晏没有告诉她,其实是因为李昭给千机阁来信了,警告他尽快将人带回去,否则定会荡平此处。
他们是盟友没错,可当初结盟的约定里并未包括带走人这一条,是他自作主张了,如今他已然是帝王之尊,又是出师有名,做什么怕是都有可能的,加上人向来阴鸷狠厉的性子,能为了一举成功,将自己算计去大牢,又暗里安排一切的,他若是真的出兵,朱晏也丝毫不怀疑。
而这里的机关就是再厉害,又能抵几时?
但饶是这样,只要她不愿意,他想,自己还是无法亲手将人送回那里去,她不属于那里,在那里她活得太累了,每天谨小慎微的,穿着华丽的装束,却是没了笑容。
他相信她能够适应得很好,对于那里的环境,可是自己做不到。
因为见过那个笑得肆意张扬,无忧无虑的人了,他不希望她再变回过去那个只会处处算计,猜测人心,步步为营的人。
可……千机阁还有义父,都是他也割舍不下的。
他做事虽然洒脱,可并非莽撞冲动,许多事情,都是思虑周全后的结果,但是在对于她这个事儿上,自己到底是被困住了。
其实他有想过,若是如义父所安排的,便是两人成了亲,到时候就算那姓李的真找过来,为了他的声名,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暗中下手,他也绝对有把握可护住人,再不济,布一个假死之局……
要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不少,偏他选择了最差劲的那一种。
只因为他知道,她当时答应,并不是出自真心,更别说心甘情愿,只是迫于情势下的无奈之举罢了,是为了报他的恩。
所以他最后关头,还是拒绝了。
布知不清楚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但也没去猜,下意识的便信了,笑道:“那倒也是,不过旁人总想着些高兴事儿,重要的人儿,你倒好,想了个老跟自己不对付的人,这要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呢。”
“我对他能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啊,你可别瞎说!”他急声道。
“害,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你那么紧张干嘛,放心了,你就是对人有心思啊,他对你也没那个心。”布知在他面前随意惯了,这话便脱口而出了,也没想过人好像有点接受不了。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等等,这是……”她本来只是低头不语的在吃东西,却不曾想瞥眼瞧见了刚刚被她忽略到了一旁的羊皮卷,那上面……诗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画,准确来说,是一副地图。
朱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霎时间也是大喜。
“怎会如此?”
他们将它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更是确定了这羊皮卷上画的,便是地图。
“原来……所谓的诗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真正的秘法之处,原是在这儿!”
“可是怎么会,它是怎么出来的?”两人回响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的,一定是!”
看到上边未干的泪痕,还有血迹,便是什么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