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台下的故事是换了一出,而老板,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们年龄约莫在三十多岁左右,身穿一袭灰褐色长衫,眼神很是浑浊,没有太多的明光。
从进门开始,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于人。
“王妃,这是我们楼里常驻的说书先生,您有什么意见,尽可以跟他们提。”
“知道了。”布知摆了摆手,没有回头看人,直接就这么叫人退了出去。
“几位先生请坐吧。”她给了身旁伺候着的忍冬使了一个眼神,叫人给他们倒了一杯茶。
瞧着他们一副受惊的样子,想坐却又不敢坐,犹犹豫豫地看着对方,步子没有挪一步,布知又安抚道:“不用害怕,你们也知道,我是这茶楼里的常客,平日里就爱听你们说书呢,所以今儿个请你们来啊,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就是一起探讨探讨而已。”
听到她这么说,几个人才稍稍安下些心,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缓了缓神后,一个人说道:“不知王妃有何赐教?”
“也没什么,就是昨日做了一个梦,想着梦里那云来绕去的还挺有意思的,就想跟你们几位说说,不知道是否可以编纂成书呢?”
“这灵感或来源于现实,或来源于虚妄之境,王妃所梦者,加以修饰,自是可以的,不知道王妃可否具体呢?”
“自然自然。”布知杏眼含笑,转瞬之后向他们徐徐说来。
几人听完后大喜,直夸赞道:“妙哉啊妙哉,王妃所梦简直就是话本子中的活素材,精妙绝伦啊!”
“这么说,是可以了?”布知问。
“哪里是可以,简直是太棒了,有您的构思,再加上我们几个人的善工巧言,相信一出定会轰动整个京城的。”
布知听着,满意的笑了笑,“几位先生过誉了,若是能如此,定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如果就此来做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三日,凭我们三人之力,只需三日,便可以将东西给您做出来,上台面了。”
“三日?”布知皱了皱眉,道:“不行,时间有点长了,我怕这到时候啊,灵感就生了偏,这样吧,我多给你们加些费用,一日之后我来验收成果如何?”
“一日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为难。
“忍冬。”布知唤了一声,忍冬会过她的意,从荷包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到几人的跟前,瞬间他们的眼神就亮了,不过还是坚持着,道:“王妃,这一日实在是太赶了,我们……”
“几位先生可是想好了,这只是定金,若是成了,剩下的钱,验收后付,我也是觉得大家都是熟人嘛,知根知底的,我也明白你们几位的水平,这才先来找了几位,如果你们真的觉得为难的话,没关系,我另外再寻他人好了。”
不用她说,忍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作势去收回那锭银子,在触碰的瞬间,立马被人拦住了,那人扬着笑脸,看着她,道:“一天的时间确实是赶了一点,但是王妃既然如此信任,我们定不会辜负您的这一番赤诚的,您放心,明日这个时辰,您来这里听好了,我们定会竭尽所能,包您满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是最好的通行证,这话可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布知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我就等着了。”
为了不惹人生疑,他们离开后,布知又在茶楼里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书,快到日暮西沉才出来。
“回去后,跟林叔说一说,让他给我准备个收欠款的条子,我有用。”
“是。”忍冬安分得很,特别乖,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钱确实能够使人事半功倍,第二天还未到时辰,茶楼那边便来了消息说叫她过去听书了。
人来得不是很是时候,刚好莫阿娘请完脉,李昭也在这里,听到这个消息疑惑了一下,道:“听什么书啊?”
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自己能够处理好,所以也没打算跟他说,不过对于他这一问,布知心里也早就有了回答。
“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做了些梦,觉得挺有意思的,便请了那说书先生帮我谱写做书了。”
“是吗?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所以也就没有麻烦王爷了。”
“好吧。”听她说及此,李昭也便识趣的没有再问些什么,只道:“出门小心些,早点回来。”
“嗯。”
那几个说书先生确实有点本事,不仅一夕之间给她整出来了,而且是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这不知道的人,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神女天降和魂游太虚的故事,至于哲云郡主,只要听一听,便大概知道这其中究里了。
“很好,明日的主场便它吧,记得了,要好好的说,用心的说,知道了吗?”
“是。”
付了接下来的账,布知便走出了茶楼,她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善堂,现在的善堂做的挺好的,比她之前更有秩序和规模,很多事情,其实她也插不上手去,不过来瞧瞧,看着自己一点点做起来,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就打心眼里开心。
虽说她当初建立它的时候带了些私心,但是并不妨碍她对这里的感情。
善堂在她离开之前,就由李昭组织着,重新换了一批人来管理。
之前他有说过的,想来是那时候便知道了唤云的事儿,只是她没往深处想而已。
她一直觉得是他害了这里,加之前后的种种,叫人失望至极,以至于便不顾一切的离开了,现在想想,这个决定真是莽撞又幼稚。
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现在的这里,也依旧如此。
洪叔是李昭帮忙处理的后事,就埋在善堂后的山头里,狗儿带着她,几个人一起去拜祭了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在这件事情上,布知老觉得对不起洪叔,他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她这私心而起的地方忙前忙后,借着他们那个不起眼的身份,帮她打探着京都各个府上的一些动态,就连最后的离开,都是为了抢夺那一册陷害于她和李昭的假账本,被唤云和她带着的人推攘着,撞到香案的角上才没的。
她一直都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唤云说的时候,她整个人身子都不停的在颤抖,那么个活生生的人啊,头直接撞到那个尖角上,血浆迸射而出,染红了他泛白的发,变得深黑,粘连在一起,就是这样,他依然挣扎着,爬过去死死地攥着唤云的脚,不叫她将那东西给带走。
只要一想,她就觉得心口不由的泛着疼。
看到那个简陋的小土坡时,布知的脚下就像是生了铅一样,每一步走得都极为艰难,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旁边的人。
狗儿虽然小,但是很懂事,感受到她的恐惧,轻轻地回握住了她,轻声安慰道:“姐姐别害怕。”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人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布知在洪叔坟前拜祭了许久才离去,离开前,她看了看狗儿,心里有个想法,却不知道结果如何,到底还是没有说。
回到府里,她直接进了她的抱月阁。
宁王府的各种内务,有林叔和良华,用不着她管,她需要做的,就是闲来无事,四处走动而已。
李昭今日好像是被谁约去了天香楼。
她不是很关心这个,因为她清楚他每一次去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不出事,就随他去吧。
良华也不是很关心这个。
她不知道李昭暗地里的谋算,但她对他过分信任,因为她觉得李昭就算是去玩的,也不可能真将人带回来,对于她们两人的地位构不成什么威胁。
多大度又通透明白的女人啊!
如果没有她,没有这朝堂的种种,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或者李昭真的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他们二人就在宁州过着,应该是极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可惜,一步错,就什么都错了。
现在这个情况,暂时也改变不了。
她说的抱团取暖,或许是目前能够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和平共处的最好方法吧。
第二日,茶楼一大早便为这一出书造足了势,待正式开讲时,那茶楼上可是围了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的人。
当国无外患内忧时,人们最大的乐趣可不就在于此嘛,这个情况也并不例外,新鲜感的东西,一旦有了足够的宣传,便能轰动一时。
首日的说书情况反响尤其好,连续几日,便已在京都传开了,甚至换汤不换药的话本子也应时而起,很快哲云郡主和郭艾就再一次走进了宁王府的门。
“嫂子,听说城中热闹的这一出戏是出自您的手?”
“郡主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做了个梦,觉得有趣,那日去听书便与几个先生说了一说,哪知啊,竟是成了现在的盛景,真的,这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假模假样的说着,对于应付这样的事情,她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即使是自己故意安排的,说起慌来却依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嫂子快别谦虚了,我今日上门啊,是特意来谢谢你的。”
“谢我?”
“对,谢你。”不等她问,哲云主动解释道:“我这前些日子啊,差点就因为这个事情误会了郭艾呢,要不是您这梦及时啊,我恐就做了错事,要将这好好的姻缘给搅毁了,你说我该不该谢你呢?”
布知心里暗自高兴,可是面上却依然还是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道:“对不起,恕嫂子愚钝,不知道郡主的意思是?”
“唉。”哲云垂下眼,一脸的生气无奈,“说来都怪颜府上那些个昧了良心的仆从,得了个名字就瞎与我告状,说郭艾这心中早有了旁人,我为这事,是烦了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还费劲心思的派了人去查,结果您这一出,我去追问,才知道不过是误会一场,他这梦里梦我,想来该是缘定三生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