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了一瞬,失态出声后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了,正了正神,又坐了回去。
“郡马这话说得不对了,本王妃与你非亲非故,跟那个所谓的林小姐更是互不相识,如何能帮你?再说了,你既然知道她有危险,为何自己不去救,反相求于我呢,莫不是有心趁此要做些什么,故意陷害于我,引我入局?”
她跟人确实不认识,当初之所以相帮,是被林小姐那份孤勇追爱的勇气给打动,加之理解他那种无钱寸步难行的自卑感,不想一对有情人就此因为这些世俗之物而被迫分离,才与人指了条路子而已,可却万万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情况,而且不过月余而已,那个一身清贫却是通透正直的人,如今会为了富贵荣华抛弃昔日旧人。
她刚才的失态是真怕那么一个好女子出了事儿,可是回神细想下却总觉得有诸多疑点,轻信于人的亏,她已经吃过了,在这京都的暗潮涌动中,行差就错一步都可能会给她和宁王府那边带来杀身之祸,更要谨慎些,哪怕是眼前这个李昭大为赞叹的未来郡马爷,她也不能即刻交付全部的信任。
“不是的。”他急声说道,“并非如此!”
“是吗,那难道是哲云郡主拿到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的?”布知冷眼看着人,满眼的不屑,她最讨厌这种始乱终弃的人了。
“不是。”
“那是谁逼的?”
“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哼。”布知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现在来装什么痴情人儿,还说不是另有目的!”
郭艾站了起来,正对着她,表情严肃又认真,“我知道,我现在是说什么,姑娘都听不进去,可我今日是真心想寻求姑娘的帮助的,您若是因迁怒于我,不肯相帮,那郭某也没有法子,不过我想问姑娘一句,难道您就真的这般高风亮节,不为五斗米而折腰?您敢说当初您与宁王的结合,便是真心相待,无利无益?如果没有,您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没错,我是在感情与权力地位前做了选择,可这个选择我并不后悔,我爱权力地位是真的,因为我不想在回到那人人可欺我的时候,但我想救她也是真的,不管你信与不信。”
话语毕,郭艾跨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
“等等!”在门开了一条亮白的缝隙时,布知叫住了他。
“你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又如何知道该怎么救人!”
郭艾闻言,抬起来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徐徐转身,看向她,眼里情绪复杂。
布知被他这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矫情模样弄得是胃里一阵泛酸,避开人的目光,继续道:“你也不用这样,我并不是想帮你,我只是不希望像林小姐那般率性真诚又勇敢无畏的姑娘因为一些不知所谓的事儿白白搭上自己性命而已,不过我若是帮了,你这算是真欠了我一个人情,如今王爷信任于你,你们二人之间具体谋划些什么我不清楚,但将来你若是敢背叛他,我定不会轻饶你!”
“是,自然。”
“好了,坐下来说吧。”她邀人坐下,给人倒了一杯茶,在那里细细地听他讲起事情的缘由。
“哲云郡主怎知道你和林小姐的事儿?”她蹙了蹙眉,一脸凝重地看着人,“你会这般实诚,老实交代过去?”
“那自然不能,哲云郡主的脾气你比我要了解,她张扬自大,目中无人,事事都需要人捧着,光是听到一个名字便能联想,下令要找人,若是真叫她碰上,林小姐又双腿不便的,如何能够逃过她的手,我又怎会自讨没趣与人说这些。”
他还真是看明白通透啊,若是没有“陈世美”这一出,他和自己倒是能成为朋友,布知想。
“所以呢?她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得您的帮助指点进京,便以门客身份住在颜大人府上,与她有些书信往来,许是这之中,有人走漏了消息,不过她只是说派人去查,说明那些书信并未到她手上,她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
“所以我们要赶在她之前找到人。”布知直接说出了他最终想说的话。
“是,我就说姑娘聪明,一点就通。”他扯着笑脸夸赞道。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布知直接打断了他的奉承,“既是如此,你比我更熟悉地方,为何自己不去,这岂不是更快?”
“姑娘说得简单了,虽然现在圣上并未正式授予我官职,可是如今我也是殿上钦点的探花郎,这城中各种应酬却不少,再加上哲云郡主那边时刻盯着,我若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回乡,她一定会跟随,那岂不是将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去发展了吗?”
布知听着他这颇为得意的语气,不禁皱紧了眉头,暗想他和哲云还真不愧是一对,都那么的……爱显摆。
“你别说了。”她摆手打断他的话,“难道你不回去,她就不会往你家乡的方向想吗?这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思考难度的问题呀,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的。”
“所以这不是才要请姑娘帮忙嘛。”
“什么意思?”
他倾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把水搅浑,然后趁机去找人。”
呵,怪不得李昭夸他呢,这个人,看似有求于自己,其实什么都想好了,只是缺一个白干工又不惹人怀疑的执行者而已。
“希望日后,你这心思,不会用到对付我和宁王身上。”布知说完,起了身,大步走出了门。
“主子。”还未走近,恋夏跑了过来,“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布知笑问。
“不是,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她连声说道,又加了一句,“主子放心,刚才我和惜春姐姐她们商量过了,绝对不会将这个事情传出去的,王爷也不会知道。”
这事儿,李昭确实没什么知道的必要,可是人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如此奇怪,好似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罢了,管它呢。
莫阿娘早已到了,她们进门时,她正从栖梧轩出来。
良华和她的身子都是她在料理,看见这一幕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婵娟对她还是恶意那般大,见了人立马变了脸色,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不说,也没个礼,转头就走了进去。
“嘿,你说那人什么态度?”恋夏指着那远去的背影,也是一脸的不悦。
“见过王妃。”
“免礼了。”
她唤人起身,几个人一同进了抱月阁。
“脉象平稳有力,看来王妃近日身体恢复得不错。”
又是这一句。
布知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其实她这身子,自己也清楚,并不抱什么期望,可现下既然决定好好调理了,老是这么一句,没什么问题但是又对于病症毫无办法,她也不免有几分躁意来。
“有劳莫阿娘了,惜春。”她看向人,叫她给诊脉的银钱,然后请人出去。
“主子不要担心,您还年轻,这日久天长的,咱们好好调理,总会好的。”寄秋瞧了人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柔声安慰道。
“就是,不行咱们就再换一个医女,总会有办法的。”恋夏应和着说道。
“是啊,主子,您别着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劝着她。
知道她们是好心,可这反复提及的,倒是将她心里那道疤好像扯得更大了。
“放心吧,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除了烦躁这个,她更为忧愁的是,如何才能将郭艾说的事情弄好。
他建议让狗儿他们来做,不过她拒绝了。
洪叔已经因为她没了,要是再让他们其他人卷入这个事情当中,真出了事,她是万死不能辞其咎的,何况狗儿还只是个孩子。
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儿,她做不到。
人唤她一声布知姐姐,她就要将人当弟弟一般的护着。
这个孩子,就该无忧无虑的,除了思考功课,不应该再烦其它的事儿。
可是除了这条路子,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京都呢?
有了!
布知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立刻来了精神,叫人备了车出了门。
她来到了茶楼。
“主子原是想听书了呀。”忍冬看着茶楼的门匾笑道。
“这府里老是待着也烦闷得慌,人是越待越没趣了,来听听也不错。”
自离开了京都,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不过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热闹纷繁,却又悠然自在。
时间在说书人嘴里,似乎就不复存在一般,连带着听书的人,都忘乎所以,不知日月为何物。
老样子,她上了楼,包了个雅间。
茶楼老板之前因为长公主的事情开罪过她,生怕她哪日旧事重提,对付于人,因而对她尤为客气,之前她在府里惩戒唤云那一出,他这里也是立了不少功,虽然传开了,但是风向却是往好的方面走的,对她和李昭的声誉影响不大。
“王妃今日想听哪一出啊?”他很识趣,避而不谈近日她因为私自离开王府,又被禁足之事,只笑呵呵的与她说话,拿这戏来与人套近乎。
布知明白他的心理,其实过去的事儿,她虽然记着,但是早不觉得有什么了,他们不似唤云那般,伺候着她,却利用她的信任来伤害她。
他们那时候也是形势所逼而已,她能够理解。
“这戏怎好像有点老啊?”她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微蹙了蹙眉。
“是,这戏啊,是早几个月前的了,是有点老。”老板顺着她的话说。
“那可不行,你这开门就是做这行的买卖,没有新鲜内容输出,老唱这些陈年旧作的,可是不利于做生意的。”
“还请王妃赐教。”老板恭敬的说道。
她神情一冷,道:“赐教不敢当,去把说书的先生给叫过来,怎么能老拿这东西来糊弄人呢!”
老板以为她是真生气了,炎热的天气,那热汗是直往脑门子上冲,不敢耽误,忙应声给人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