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云在和良华吐着苦水,这会儿也注意不到她,李昭有自己的算盘,听说过后,顺着两人给的台阶应下了这个活儿。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得了李昭的明确回答,哲云郡主立马喜笑颜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还来了兴致,来着人做起诗来。
她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当然,这个名头很大可能是许多人畏惧于她的身份不敢开罪人才得到的,因为她的诗说实话,算不得大好,用词用典极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含义,相反的,总是充斥着一股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虽然如此,这人爱读书,好掉文总是真的,在家闲着没事干就开什么“”浔水会”,请那城中朝廷的官家小姐们前去赴会,作诗饮乐。
为什么没有一个男子?
除了男女大防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瞧不上那些人。
认真读书作学问的人,总爱在学问上较真,常常叫她面子上下不来台,因而后面这“浔水会”也便没有再出现过男子。
这是她听同去参加“浔水会”的一个道台大人家小姐说的,那人大也瞧不上她,只是碍于情面,从未于人撕破脸罢了。
后来私底下两人也有些联系,大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与人倒是一拍即合,两人来往密切了些,李昭这边和她父亲的关系也亲近了很多,这一次她和李昭都能够转危为安,其实少不了这些人的张罗周旋。
若是没有他们找到李晖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又在折子上添油加醋了一番,二者取其轻,两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连自己被设计都不在乎,却还是对李晖下这么重的手,一开始布知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李昭与她说,他父皇算不得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帝王,他从来在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在位期间,百姓的民生。
可惜李晖被娇宠惯了,虽然遗传了那多疑的心思,却是没能将它好好利用,蠢笨得很,这么多年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才会在这里被他摆了一道。
而这一次,是永不翻身。
李晖的出事,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背后一直支持着他的势力,近乎是连根拔起了,朝中再无他的立足之地,就是定北侯,也是连夜上书告罪,请求将女儿带回家。
到底是跟着圣元帝一路南征北战过来的,这一番,虽然知道是怀柔政策而已,可是他也没忍心,同意了让八王妃那诺娅和八王爷和离,让她回老家。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八王妃向来跋扈,可在这一件事情上,却着实叫人意想不到。
她知晓父亲的意图,然却只是将年仅2岁的小世子交付父亲教养,便毅然决然的陪着李晖一同去北地。
什么是患难见真情,这大抵也是如此吧。
李晖这一生是幸运的。
出生时,母妃便是宠妃,得尽圣元帝的宠爱,及冠之年便为他铺路,帮他迎娶了定北侯之女,稳固朝堂地位。
明明没有储君之名,却是能和次长子李旭同堂处理国事,位同储君。
就是现在,即使落魄了,妻子仍然不离不弃。
人这一生,该有的,他都有了,如何叫人不羡慕呢?
她现下定是心情好,也没时间埋汰于她,又或者真是那个“郭艾”改变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再拿布知来说笑,明知道她不会作诗也要让她弄,叫人出糗来。
正好,她也是乐得清闲,只是在后边看着,听着两人这你来我往的词令,笑品香茗。
哲云在宁王府待不久,因为良华有了身子,不宜陪她太久,而自己呢,又附庸不了她这风雅,自觉没趣,所以没多久便离开去找她的探花郎了。
向来瞧不上男子的哲云竟然会对此人这般上心?
也是奇了。
布知对他是好奇,又害怕。
“怎么了?今天一天话都很少,是还累着吗?”他靠了过来,头抵在她肩膀上,抱着她轻轻地摇晃着,语气颇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是下手挺狠的。
小酒馆是,这次也是。
不过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只是心中有事,便不爱说话罢了。
“没有。”布知抿嘴轻笑,她发现,似乎放下心里的那个芥蒂,其实这样也很好,至少她是快乐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瞧着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很快乐。
“你真的打算帮哲云成就这段姻缘吗?”她主动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打听过了,这新科试的探花郎是个有才能的人,他若于哲云能成,对于我在朝中建立自己的新势力有利无害。”
“可或许他不愿意掺和进来呢?又或者他已有心仪之人,不愿意娶哲云呢?”
李昭大惊,有点不解,“你为何会这么想?”
“皇家的姻缘,从来都不是他愿意与否决定的。”他说道,“只要哲云愿意,这桩婚事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她拿此来求我,我卖她个面子,对于我与瑞亲王之间的合作也是极好的。”
是这样吗?
“所以,即使他家中已有妻室,或者是早和旁人有了山盟海誓之约,这个事情的结果,依然不会变。”
“是,只要哲云不放弃,这个结果就不会变。”李昭肯定的说道。
“好霸道啊!你们皇室的人。”布知低声吐槽。
李昭闻言笑了笑,往她脖颈间蹭了蹭,“别忘了,现在你也是皇室的人。”
布知听着也笑了,她好像也骂到自己了。
如今看来,这事儿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不出意外根本不可能改变的,既是如此,只能期待,此郭艾非彼郭艾了吧。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它便越来什么。
没有多久,她就见到了那个叫哲云郡主神思牵萦的人。
还是在宁王府上。
哲云郡主带过来的。
见面的瞬间,两人都略微有些错神,不过仅是片刻便都又恢复了神态。
“见过宁王妃。”他向人行礼,规矩、恭敬,每一个举动都叫人挑不出错来,俨然一个新科探花郎的模样,完全找不出当时那个青衣落拓的痕迹。
原来不过是几个月,人竟然可以改变如此之多。
“免礼吧。”她声音泛着寒意,虽是旧人,但并不亲近。
“四哥,两位嫂嫂,我这说得可不错吧。”哲云说起郭艾,那是一脸的得意张扬。
“郭大人品貌确实是世间少有,云儿妹妹眼光可真是不错。”良华应着她的话,对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也是由衷的赞叹。
布知没说话,要是没有那过往之事,见了人,自己定也会这般夸赞的。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的郭艾,确实是谦谦公子,品貌惊人,然她却只觉得那金装之下,不过是一副虚伪的皮囊而已。
当然,这怪不得他。
是她当初太过感情用事而已。
这人本来就和很多书生不同,从一开始就未曾掩盖过自己半分世俗的欲望,对于金钱地位的渴求,只是那时候,在那样的场景下,她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李昭对于人也甚至满意,尤其是听他对那朝政之事,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想法时,更是不谋而合,两个同样带着野心的人,就这么一拍即合了。
这一天,他们聊了许久,直到暮色低沉,才恍然间觉得时间走过,离开了宁王府。
离去时,李昭还亲自送人到了门外,可见对其的青眼相看。
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似乎让他心情特好,就是与良华同她在一起时,那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一直夸赞着这个人是个可用的能人。
良华向来便顺着他,这时候也不会拂了他的意,也或许是真的,她对人的印象,也确实极好,反正那人换了装,就是很具有迷惑性,说话又是有礼有节的,任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去。
两个人都对人赞许有加,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迎合着他们的话,说一些有口无心的话恭维着。
在这一次见面后不久,李昭和她就被提前解禁了。
而解禁后不久,哲云和郭艾的婚事也便定下了。
这是一次,面上笑言,实则各藏心思的会面,她这个时候才明白。
“朱姑娘。”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只有布知停留了,因为身旁的丫头们都不知道这个称呼。
“呦,是未来的郡马爷呀。”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出趟门,来这善堂巡视一番,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了人。
郭艾也没有在意她这阴阳怪气的调子,道:“朱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抱歉,不能。”她回道。
“还有,请您称呼我为宁王妃,毕竟啊,这皇室的规矩不少,可别乱称呼,叫人误会了去可不好。”
“是,宁王妃。”郭艾弱弱地叫了一声,面带苦色,想说什么却又似乎难以启齿,只是目光在她身旁那几个丫头身上打着转。
“你们先去马车里等着吧。”她吩咐道。
“是。”
惜春她们走后,两人进了善堂旁边的一间小屋。
“行了,没人了有什么话说吧,我给你半刻钟的时间,说完我就走。”
“姑娘肯听郭某再言,实感激不尽。”
“别废话了,你时间不多。”布知摆摆手,没好气道。
她可以理解他的选择,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在打脸她当初的想法,因而对于人,她总很难和颜悦色的说话。
扑通一声!
只见那穿着锦衣华服的探花郎就向她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布知有些被吓到,身体不由往后倾去,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那冷漠的模样,语气也煞为不善。
“郭某知道,郭某辜负了姑娘的好意,让您道一声原谅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只是还请您记得当初帮我的初衷,望您救一救林小姐吧。”
“什么意思!”布知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