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但好像有点笑不出来,布知尽量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我想阁主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你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可行的事儿?”
“哦,是吗?”柳易风浅淡一笑,道:“我调查过,你与如今刚继位的宁王早已没了关系,只要宴儿喜欢,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了,只要你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就行,再者,你出身贫苦,向来最在乎的无非就是两件事,活着和活得好,留在这里,我千机阁虽然比不得皇宫,但到底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大派,每年光是靠替他人所制的机关暗道,那收入便是千万两,再加上其它的产业,想来也是满足你的条件需要的,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可行呢?”
“是,这听起来确实是个极好的事儿,对于我来说,诱惑太大了,换做以前,我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不过现在嘛,如果阁主在说笑,我便当个笑话听一听就过了,如果您是认真的,那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很抱歉,我拒绝了。”
眼前人听完她的话眼神瞬间冷冽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了好几个度,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
“你可知道你拒绝的代价?”他问。
“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死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你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宴儿?”
布知摇头一笑,“如果是朱大哥,他根本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阁主今日怎会突然来此,与我说这个事情,但是我想,这应该不会是朱大哥的意思,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之间,可以是超越一切的友情,是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的知己,但不会是困局于情爱的感情,更不存在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嫁这种话,如果他需要,我也可以为他献出生命,但那绝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我珍视这个朋友,珍视这个对我好的人,我心甘情愿同他回来,也是因为如此,然也仅此而已,还望阁主谅解,莫强人所难。”
安静。
院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一切时间好像突然在这一刻凝滞了一般,她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终于看到了人脸上的笑容。
柳易风狂笑了起来。
“好,如此甚好。”
布知被他这阴晴不定的情绪闹得是极不安稳,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的。
“既是如此,眼下正是他需要你伸出援手的时候,我想,你定不会拒绝的。”
“什么?”他的话搅得人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
“带她过来。”柳易风吩咐道,说完转身,叫一直伺候他的人推着轮椅离去。
布知跟在他身后,来到了一间石屋内。
石屋不小,尤其的大,但是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桌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在那正前方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朱晏!
他现在正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仿佛没了声息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日触动机关,他为了救你,中那飞针上的毒。”
原来……
她就说嘛!
果然是她大意了。
“那救他呀,解药呢,拿解药救人呀!”
柳易风摇头,“没有,第一道机关是最为简单的,也是为了防止外人入侵而设置的,所以飞针上涂毒,但是未曾炼制解药。”
“什么!你们是脑子有病吧!”她按耐不住脾气爆粗了口,“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们当玩儿呢,连个解药都不制。”
“大胆!”身旁的两人冲上前,冷眼看着她,高声喝道。
柳易风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了下去。
“是,这是我的失误,可他是为了你才如此的,难道你不该肩负起你的责任吗?”
“刚才你说过,若是他需要,即使是献出你的生命也可以,现在呢,正是这个时候,我也不需要你献出什么生命,他既是心悦于你,为你这般,那么你报恩于人,嫁于他,照顾他,应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这……”布知低下头,沉默不言。
“”怎么,后悔了?”
“不是,只是……对了,不是说那个什么宝藏库里有劳什子脱胎换骨,令人起死回生的医书?我去找,我立马去找!”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事情,慌慌张张的说道。
“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吗,你怎么找?”柳易风的一句话差点问住了她,呆了片刻,她才说道:“朱大哥说过,我是那个关键,只有我能找到,也只有我能打开,我可以的。”像是怕他不相信,她的语气急促极了,但是又异常的坚定。
“你可以,他不可以!”柳易风说。
“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他问。
“什么?”
“不知道。”
……
“当时的毒王未曾来得及未它命名,便被反噬而亡,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知道它是什么,如何而解,所以,即使是你找到那医书,也不一定能够治好,而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等你慢慢找,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不清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作为他的父亲,我只希望他在生命垂危之际,能够有一个人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其它的,也再无所求了。”
“对不起,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如果有药可治,她是自己拼了命也会去,可就如他说的,这东西,连是什么,用什么所炼制的都不知道,她又上哪里去给他找解药呢?
那个宝藏库在那里?
这么多年旁人都没有找到,难不成她还能走出去就碰上了,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呀,要是有,她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番苦兮兮的模样。
但好不甘心啊!
这怎么可以?
怎么嫁?
她对他根本不是那种感情啊!
“当然,不过我希望这个考虑的时间不会太久。”他说。
“之前他清醒时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想想这一切你还是该知道,他什么都在为你考虑,你考虑的时候,便在这里吧,看看他,再好好想想你的决定。”
柳易风没有多做耽搁停留,话说完便离开了,他一走,这里瞬间便更空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没有一点生气的躺在那里,不能言语。
一个寂静无声,看着人,心里百感交集,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会这样呢?
或许柳易风说得没错,种种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的。
说那钦天监被买通,说她是什么天降福星,如今看来,是灾星才对,所有真心对她好的人,都一个个的,相继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难得善终,倒是那些伤她害她的,也没得到什么惩处?
她的福气,到底体现在了哪里?
难道是借着别人的运,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吗?
明明最该出事的是自己,可自己却好好的,只是将身边人都伤了个通透。
思及此,布知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什么福星,都是假的,不过是假的而已。”
这一天,她想了很多,过去的种种犹如走马灯一般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场景,想起自己头一次大婚那天,想起和李昭过去的种种,还有……和朱晏过去的种种。
他待她是极好的,在这一点上,谁也比不过,更别说是一次又一次为了别人将她置于险境的李昭。
是他一次次救她,让她死里逃生,自己今日才能站在这里。
如果说,李昭曾经救了她,给了她二次的生命,及一段感动了自己的爱情,这个人,则是如清风明月,无声无息,却是长长久久,始终不离不弃的守护。
或许……她该考虑放下那个人,放下心里那份芥蒂,去重新看待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吧。
爱不爱,哪有那么重要,这人一生那么长,又不可能全然只为爱情而活着。
什么轰轰烈烈,不过转眼都是过眼云烟,人生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懂你,怜你,能够全身心信任你的人,如此,即使是没有爱,没有那些近乎疯狂而轰轰烈烈的感情,也能相依相伴长久。
对!
就是如此!
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何苦为它这般自寻烦恼?
大概是从一开始她就选错了,如今不过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叫她重新选择而已。
过去她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这一次,她想自己,或许可以坚定的选择别人吧?
左右跟宫里的那一位已经再无可能了,他身边有自己多年深爱的人,往后还会有三宫六院的妃子,待他日,时间一长,也便连她这个人是谁都忘了,他会过得极好的,自己也没必要如此。
犹豫不决,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
他不需要她了。
可现在……另一个人需要。
人是为了她才变成这番模样的,她就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是恩情,是爱情,还是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了。
“你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
“很好!”柳易风大笑,“我便知道姑娘早晚会想通的,你放心,这嫁入我们千机阁,定是不会亏待你了去。”
布知浅笑盈盈,只微微的福了一礼,“谢过阁主。”
“你应该跟晏儿一块叫,唤我义父。”
布知怔愣半晌,木然的应了声,“谢过义父。”
“哈哈哈哈,好,极好!”柳易风又大笑了起来。
“那五日之后便成亲吧,你放心,时间是赶了一点,但绝不会慢待你的。”说完声音忽而低了下来似喃喃自语一样,道:“这千机阁很长时间没有过喜事了,好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