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唐颂杰刚到民政局门口,早就等着的我妈冲过来给了我一耳光。
“你要是敢离婚,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唐颂杰在一旁温声安抚。
“妈,你别生气,她就是喜欢闹,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不介意的。”
后来,当唐颂杰原形毕露,当我被他折磨至死后,我妈疯了……
1
“我要离婚!”
我忍着恐惧,颤抖着,冲面前的男人大声喊出这句我已经说了无数次的话。
“唐颂杰,我要跟你离婚!”
唐颂杰,是我的丈夫。
是我妈为我精挑细选的,她自认为跟我最般配的丈夫。
没有人知道,从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入了地狱。
名为婚姻的地狱。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唐颂杰看着我,目光像阴冷的蛇,缓慢而冰冷的恐惧游遍我的身体。在他的目光下,我如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覆没的危险。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却强忍着没有转开视线,一字一句的又说了一遍。
“我、要、离、婚。”
“啪!”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的耳光就扇了下来。
力量悬殊!
我被他扇倒在地上,耳旁一阵轰鸣,眼前也是阵阵发黑,没等我从疼痛造成的晕眩中缓过来,他的拳打脚踢就像雨滴般落下。
“离婚?你敢跟我提离婚?”
“你不想活了是吧?”
“敏敏,你现在学坏了啊?果然前天不该让你去参加同学聚会的,说,是不是跟你那个前男友旧情复燃了?所以才要跟我离婚?”
他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往地上撞,一边恶狠狠地质问,毫无根据地辱骂。
“你要不要脸啊?都跟我结婚了,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三从四德吗?”
“要是在古代,你这种女人就该被绑在耻辱架上烧死!也就我愿意要你、容忍你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敢跟我提离婚?”
一拳又一脚……
我蜷缩着身体,剧烈的疼痛让我连呼救的能力都失去了。
意识渐渐模糊。
我心想,要是就这样被他打死就好了。
要是就这样死了,我妈就能看清他的为人了吧?到那时,她应该就能明白,她一次次把我推回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无间地狱了吧?
……
我九岁那年,我爸下夜半的路上,被一个醉酒飙车的豪门公子哥撞倒,当场死亡。
他们赔了一笔钱,这件事就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我妈拿那笔赔偿开了一家小店,抚养我长大。
她是真的很爱我、很疼我。
她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就是:“妈妈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你要听妈妈话知道吗?”
“妈妈不会害你,妈妈让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
“敏敏,你要听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你要听话。”
这句话就是她的魔咒,我只要听见,就会变得乖乖听话,从小到大都是。
所以,她说唐颂杰最适合我,让我跟他交往、订婚、结婚时,我都听了她的话了。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她的“为我好”,只是她自以为,或者说,好的只有她自己。
不然,为什么我明明听话了,却一点都不好,反而这么痛苦呢?
妈妈,我真的好疼啊,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
你现在应该在麻将桌上,跟人炫耀你的女婿是多么的优秀,你的女儿是多么的幸福吧?
你只能听见别人的恭维,看见别人的艳羡,却听不见女儿的求救,看不见女儿的痛苦。
我用力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对唐颂杰说。
“你打死我吧。”
“唐颂杰,如果只有死才能摆脱你的话,那你就打死我吧。”
说完这句话,我的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
2
漫长的黑暗里,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时的我,处在冬雪即将融化,不久就会春暖花开的人间。
我妈将精心制作的早餐端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发,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敏敏,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要加油,一定要考到年级前三,这样才不枉妈妈为了你这么辛苦。”
她的手很温暖,我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无端觉得有些冷。
她发觉了,立马摸了摸我的手,有些紧张道:“冷吗?是不是穿的太少了?我昨天给你拿出来的那件粉色毛衣,你没有穿吗?”
不等我回答,她就扒开了我的外套,没有看见那件粉色毛衣,却看见了另一件白色的毛衣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敏敏,为什么不穿那件粉色毛衣?你现在是不听妈妈的话了吗?你嫌弃妈妈给你选的衣服?还是故意用这件事来表达你对妈妈的不满?”
我着急地解释。
“不是的,妈妈,我不穿是因为……”
她根本不听我解释。
开始哭着指责我,那些话,我从小听到大,都已经会背了。
是的,没错。
妈妈之所以那么辛苦,都是为了我。
我闭上嘴,顺从地被她拉着回到房间,被她粗鲁地扒下那件白色的毛衣,换上了她准备好的粉色毛衣。
当她看着小了一截,紧紧束在我身上的毛衣,无言了片刻,又沉默着给我脱了下来。
她还是固执地找了另一件粉色的毛衣给我,好像那天的我,不穿粉色就不行。
到学校门口,她再次提醒我,一定要考进前三,这样才不会浪费她一片苦心。
我听话了。
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我的成绩一直都保持在前三名以内,从未下降过。
高考填志愿,我想去我自小向往了许久的南京。
我妈却让我必须留在本地。
“咱们本地也有好的大学,不比外面差,你为什么非要去外地?妈妈那么辛苦才抚养你长大,你忍心就这样离开妈妈吗?”
“妈妈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啊,你不在妈妈身边,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敏敏,你这么单纯,要是在外面被别人带坏了怎么办?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我听话了。
留在了本地上大学。
大学期间,我跟同组的一个男生因为教学实验,经常联系,被我妈误以为我在跟他谈恋爱。
她偷拿走了我的手机,联系到了那个男生,也不知道她跟人家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第二天就换了组,从此对我敬而远之。
那个男生在学校属于风云人物,巴结他的人不计其数,以前他跟我关系好,那些人对我也是和颜悦色,自从发现他跟我关系淡了之后,有些人就开始见风使舵。
后来的两年时光里,我成为了他们的霸凌对象。
水杯里被放死老鼠,衣柜里被放蛇,被子被泼水,被辱骂,被殴打,被他们逼着喝马桶里的水,被扒衣服拍照片……
校园里那些最为恶心的事情,我全部都经历过。
我曾一度抑郁到想死。
可是妈妈的话就跟魔咒一样,不仅束缚我的思想,也束缚着我的灵魂。
我不敢。
妈妈说,我是她的全部意义,如果我死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一直生活在冬雪消融时,看似阳光灿烂,实则冰冷黏腻,春暖花开仿佛就在眼前不远处,触手可及,又久久不至。
所幸,后来有一束光尤为强烈,短暂的驱散了笼罩在我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3
醒过来时,浑身都是疼的,鼻端闻到熟悉的药水味儿。
我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
梦里那短暂的暖意,瞬间被寒冷取代。
我在家里,我和唐颂杰共同的家里,躺在床上。
身上的伤已经被上了药,好好的包扎过。
此时,他就躺在我身边,一只手搂着我,动作很温柔。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读者一定可以把这个画面美化成霸道总裁的占有欲,可其中的煎熬,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有病。
外面那一层温柔的假象下,完美的包裹着他的真实——偏执,疯狂,暴力,阴晴不定。
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温柔的时候也是真的温柔。
就比如现在。
我这边刚醒来,他就发现了。
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无视我本能的惊恐战栗,嗓音温柔入骨,任谁听了,都以为是深爱妻子的丈夫,真心的在关切自己的妻子。
当然,他此刻或许真的是真心。
“嗯,已经退烧了,渴了吧?喝点水。”
说话间,就已经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面是准备好的热水。
我知道,温度一定恰到好处。
三年以来,每次他打了我后,总是这么的“体贴”。
我没有接,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面如死灰。
二十七岁的年龄,看着就已经行将就木,毫无生机了。
我是否渴望活下去?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远离他,哪怕是死!
“唐颂杰,我要离婚。”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流出来,滑过脸上的伤口,刺疼刺疼的。
我只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样的话。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每多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黑一分。
“敏敏,你看你,烧糊涂了吧,又说胡话呢,喝点水,好好休息,我一会儿给你做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唐颂杰!我要……”
他一下子冷了脸,猛地将杯子砸在地上,双手扼住了我的脖子,咬牙切齿,额间青筋都诉说着狰狞。
“敏敏,你乖一点,别逼我打你。”
我在强烈的窒息中,毫不避让地瞪着他。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二十七年来,我一直都听我妈的话,可这一次,我不想再听话,不愿再妥协了。
我想自由。
纵然这份自由,需以死亡为代价。
我惊觉自己竟然不怕死。
大抵是比起未知的死亡,身边能看得见的他更为可怕吧。
无法呼吸,大脑开始缺氧,意识彻底消散前,他才松开了对我的桎梏,再次转为温柔的安抚。
“敏敏,你乖一点,不要总说胡话,真要跟我离了婚,你妈妈会伤心的。”
一句话,将我拉回了三个月前的某一天。
唐颂杰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他不能看见我跟任何异性说话超过三句,再正常的交流也不行。
那天,我因为快递问题,跟新来的门卫多说了两句话,被唐颂杰看见了,迎接而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我和他无论是体型还是体力,都过于悬殊,我的反抗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只能换来他更狠的毒打。
那次我存了必死之心,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与他厮打,期间捉住了他的胳膊,咬掉了他一块肉。
他因疼痛踹开了我,我几乎是爬着来到了厨房,拿起了菜刀冲出去对着他。
“唐颂杰,我们两个死一个,和立马去离婚,你选哪个?”
他眼里的阴狠让我恐惧不已,可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和他在一起的生不如死,让我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离婚或者死,我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
他向前夺我手里的菜刀,被我尖叫着砍了一刀,他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他也终于被我的疯狂和狠决吓到,不得不妥协。
我拿着刀,看着他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逼着他带好了证件,开车去了民政局。
刚到民政局门口,我妈就打车赶了过来。
4
我妈没有看见我身上的伤,也没有听我一句解释,她一下车,就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你又在发什么疯?多大点事就闹离婚?我这些年就这样教你的吗?”
“颂杰多好的人啊,你成天是在闹什么?把离婚挂在嘴边很光荣还是怎么着?你不嫌丢人啊?”
“谭思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颂杰离婚,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她冲我吼完,又一脸讨好地看着唐颂杰。
“颂杰啊,敏敏被我惯坏了,从小就任性,你别跟她计较。”
“夫妻两口子嘛,床头打架床位和,哪来的隔夜仇,哪能就闹到离婚这一步了?别太惯着她,赶紧回去吧。”
唐颂杰在外人面前,向来都维持着自己温文尔雅的好好先生人设,笑得温柔没脾气,一副不会跟我计较的模样。
“妈,你别生气了,我和敏敏没事的,她就是喜欢跟我闹小脾气,闹完就好了,辛苦妈跑过来一趟了,走,我带您去吃好吃的。”
他们母胥和谐,倒显得是我不懂事了。
我内心荒凉惨淡,任由眼泪滑落,哑声祈求。
“妈,我想离婚,我求你了,让我跟他离婚吧,他就是一个暴力……”
话还没说完,我妈又给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