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跳咬着半个馒头,含含糊糊的说:“密道里。”
小六又问:“这么说,炸开水泥房子的人,就不会是你了?”
牛小跳点点头,道:“我在房子里面还听到爆炸的声音,根据声音找找到这里,看到你们被枭曦虫围攻,就用熏艾发烟,赶走了枭曦虫。”
小六皱眉道:“那些大萤火虫叫枭曦虫?”
牛小跳点点头,说:“我爷爷进山时也遇到过这种虫子,他当时不认识,抓了一只拿到山外,一个老道士告诉他,这种虫子叫枭曦,是瘴气所化,能剔骨食肉,能以声惑人,需要用熏艾驱赶,一般只会在杳无人迹的森林里才会有。”
我们三人差点死在枭曦虫手里,当时牛小跳只要晚来一步,我们恐怕就只剩一堆白骨了,心里对枭曦虫又惧又怕。枭曦虫能结群成灯,又能发出逼真的飞机马达声蛊惑人心,当真是十分可怕,现在回想起来,我心里仍然很不恐惧,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关于枭曦虫的事情,许多年后我遇到一位在美国研究古生物的老教授,该教授听完我的详细讲述,说那虫子学名叫亚马逊红蛾。它前嘴长一双对齿,有六只爪子,两对薄翅膀,翅膀很大像蜻蜓,有一个肥大的肚子,就是发光软体,爬行起来很慢,飞起来却很迅速。它们一贯群居,是卵生昆虫,亚马逊红蛾体型偏小,能长到拇指那么大的可能性很小。亚马逊红蛾还有个特点,它的腹部肛门特别发达,有一个对振动极其敏感的内腔,内腔能储存振动,受到特定刺激时,储存的振动就会反馈释放,把原声音原封不动的发出来。原始森林里呼啸而过的轰炸机马达声,就是亚马逊红蛾储存的声音片段,声音源是二战日军对无人山区进行的大规模轰炸,飞机咆哮升空的声音全被亚马逊红蛾存在了肛腔内。
当然这是后话,彼时我对这种亚马逊红蛾没什么条件,打心底的恐惧它们。我们休息了一阵,猪头和小六身上的血都止了,伤口没有恶化,这个结果让我非常心安。我找牛小跳要了一把熏艾背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牛小跳这小子不靠谱,他下次走丢了再遇到枭曦虫,我们也不用怕了。
牛小跳说,水泥房子附近就有熏艾,它们是一物降一物,有毒物的地方就有解毒的东西,只要认得它,随手就可以采到。说罢,他随手把剩下的熏艾扔到地上,猪头和小六都吓怕了,急忙抢在手里塞进背包。
牛小跳带我们向窟窿相反的方向走,他说水泥屋子内藏玄机,按照太极阴阳来建的,一阴一阳,是死门和生门,我们刚才顺着楼梯上房顶,走的是生门,现在要去找山神爷爷的藏宝地,就要走相反的死门。
“死门?”我们都吓了一跳。
牛小跳道:“我爷爷说,这是方术上的说法,并不是进去了人要死。水泥房子里有很多玄机,有个作用就是防止外人盗发,所以房子里机关很多,平常人进去很容易迷路,最后死在里面。”
小六冷笑两声,道:“小跳,你小子真不简单,懂的可真多。”
牛小跳畏惧的看着我们说:“几位老板,这些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你们要是不信我,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山谷,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来这里。”
牛小跳顶得小六没话说,小六警惕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里也存有疑点,却觉得牛小跳的解释并没有漏洞。进谷之前,他就曾对我们说过,他爷爷两个堂兄全死在山谷里,这片山谷很有问题,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有据可循。
我对牛小跳的怀疑,说不上来原因,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身处险境中的危机感。
我们路过两架老式飞机时,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是两架伊15比斯战斗机。这种飞机在二战时曾是中国空军的主力战斗机,从苏联进口,在性能方面比日军的九六式陆战机差了几个档次。
两架伊15比斯战斗机残破不堪,机身上裂开了许多道口子,有一架飞机还没了左机翼,另一架飞机机头朝下,栽在地上。
我们又往回走,没走多远就看到那架半夜从天而降的日军九六式陆战机,飞机半个机身都撞碎了,歪在地上,不过我认得那飞机的编号,正是在一线天口子上坠下去的那一架。这一发现让我很是吃惊。
我绕着陆战机转了一圈,想破了脑袋也没法子弄清楚它从山谷口子掉下去,何以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更怀疑它会不会是在雷暴中飞过山谷的那架幽灵战机。
飞机瘫在地上,支撑架、机翼、螺旋桨、尾翼全都被撞坏,整个机身结构几乎全被摧毁,除了血红色的太阳旗,整个飞机几乎没剩一块完整的东西。
猪头也发现了这一点,小声对我说:“这飞机就是害了我大哥性命的那一架?”
我点点头,猪头补充两个字:“邪乎——”
我看了看房顶外的巨大树冠,远处的树梢上好像挂了一块灰布,灰布在晨风中迎风招展,发出啪啪的声响,不知道它是怎么挂到树上去的,又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还依旧完好的挂在哪里。
牛小跳带我们来到屋顶窟窿斜对角的地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块铁板,牛小跳拉开铁板,下面是一个不到一平米的小洞口。牛小跳当先跳下去,我依稀看到下面有一排楼梯。
我们顺着楼梯一直下到最后一层,在前面领路的牛小跳忽然回头对我们说:“到这里大伙儿要小心,有武器的都拿出来。”
猪头一把掏出腰上别的折叠砍刀,把刀拉出来,我从靴鞘里摸出匕首紧张的观望,四周静悄悄的,我听到牛小跳粗重的喘气声。
我们背靠背朝前挪动,猪头不乐意了,他点了一根香烟狠抽一口说:“牛小跳你小子又装神弄鬼,这里鬼影子都没有,你看把我们家小六儿吓的,小脸儿了煞白煞白的。”他又冲小六说:“六儿啊,别怕,你猪爷还在这儿呢,那只不开眼的鬼来欺负你猪爷帮你出头。”
小六白他一眼,牛小跳小声说:“我爷爷说,他们在水泥房子里遇到的怪事,全都集中在房子最底层,我很怕。”
猪头直摇头:“又一个小六儿,真是倒霉。”
我记得牛大贵进水泥房子的情境,他们在房子里发现了大量国军尸体,更可怕的是,牛大贵和两位堂兄夜宿水泥房子,半夜尸体居然复活,吓得牛大贵领着堂兄四处逃命,无意中才进了地洞。
我们一行也就四个人,如果遇到诈尸,我很难保证会有牛大贵这么好的运气,被僵尸夺命的时候,还能找到通往藏宝地的地洞。
猪头自诩长着一颗斗大虎胆,根本不把牛小跳的告诫放在耳边,他嘴里叼着从我哪儿蹭的中华烟,把折叠砍刀扛在肩头,一走一癫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水泥房子底层密不透风,里面黑的吓人,手电光照在什么上面都是一灰蒙蒙的,房子里的桌椅物件散发出一股陈腐破旧的气息。我们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一具国军尸体,心里正纳闷牛大贵遇到的那些僵尸都去哪里?
我们穿过一间房间,看到对面有一扇合上的铁门,铁门上挂着一串铁链,铁链生了一层厚铁锈,一摸就掉一层锈渣。
好在铁链没上锁,猪头拉掉铁链推开门,后面是一条圆拱形长廊,里面黑洞洞的手电光照都不到头,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我很好奇,国军在房子里面修这样一条桥洞一样的长廊究竟有什么目的。
猪头一马当先跨了进去,想起牛小跳的告诫,我跟在猪头后面走的十分小心,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原因,老觉得水泥墙里会跳出什么东西,我握匕首的手捏了满手的冷汗,再看其他人,在场除了猪头,没那个不紧张的。
我们走了不到十步,身后突然传来“咔嚓咔嚓”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水泥墙上所发的声音,我急忙扭头往后看,就听碰的一声,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拦着一扇手指粗的钢条门。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猪头说:“别怕,钢条看起来粗,在地底下埋了五六十年了,怎么着都烂得差不多了,看猪爷神刀。”
他从前面冲到钢条栅栏门面前,折叠砍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一刀斩在铁门上,钢条上闪过一条火花,猪头的砍刀脱手飞了出去。
我们都大吃一惊,猪头的合金砍刀只在钢条上划过一条很浅的痕迹,五十年的时间丝毫没褪去钢条的硬度。
猪头捡起砍刀,摔着胳膊叫疼,小六忽然恍然大悟起来,指着前面说:“快跑——别让前面出口也给锁起来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小六一马当先拔腿就跑,猪头大叫:“小六儿你孙子,跑慢点,小心暗道里还有机关暗器。”
小六跑出几步,无奈停下来,猪头嘿嘿笑着把小六拽到他身后,揶揄他道:“六儿,爷跟爷是有差距的,猪爷天生就要挂头彩,你六爷这辈子只能做老二,悠着点儿。”
小六涨红着一张脸不理猪头,猪头横刀当胸慢慢朝前走,我问牛小跳:“你爷爷跟你说过这条长廊没?”
牛小跳忙摇头:“没说。”他以生怕一脚踩死蚂蚁的速度跟在我们后面,额头上全是汗水,这小子也被吓得不轻。
我们边走边观察四周动静,钢条栅栏门落下来后长廊里就恢复了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突然触发的机关一下子把我们的神经绷得很紧。我们往前走了五六米左右,小六惊叫起来:“空气里有东西。”
我打了个激灵,牛小跳先跳了起来,猪头嚷嚷道:“六儿,哪里有什么东西,东西呢?”
小六脸色煞白,他拿手电筒照着眼前的空气,说:“你——你们——看到没有——”
猪头无奈的摇头:“六儿,还真没。”
小六无奈的看着我,“赵老板,你看出问题没有?”
我看小六面前的空间十分正常,空气里什么都没有,只能摇头。小六急得跺脚,猪头摸着小六的额头嘴里念叨着:“小六儿,没发烧啊,怎么满嘴净是胡话。”
小六急得不行,大叫起来:“你们这帮人,有毒气啊。”
我心里一沉,顿时明白过来,急忙掏出防毒面罩戴上,猪头和牛小跳也手忙脚乱戴上面罩,空气里漂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灰尘一样。我心里暗暗钦佩小六心细,同时心里也很惭愧,我正规防化部队出身的兵,在危急情况下,竟然没发现空气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