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
徐闻的眼睛亮了。
“对。但是，他和李威的交集很浅。只有一次记录，李威府上的管家，曾在一个月前，从钱通的粮行里采买过一批陈米，价格还比市价高了三成。”
“高三成买陈米？”徐闻笑了，“这里面就有文章可做了。”
“查！把钱通这条线给我往死里查！另外，调集我们最好的伪造高手，我要一份李威亲笔签署的军械调拨单，要用左营后勤库的专用纸，用兵部的特制朱砂印泥！”
“可是……李威行事谨慎，我们没有他的真迹……”
“那就去偷！去抢！去买！”
徐闻猛地一拍桌子，“我只要结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让这份‘铁证’，连李威自己都分不出真假！”
看见徐闻真生气了，这些人也不说话了，掉头就朝着外面跑去。
……
同一片月色下，京城卫戍军左营。
夜枭落在一座仓库的屋顶。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油脂的气味。
“梆。梆梆。”
片刻后，仓库最深处的草料堆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人影慢慢直起身，他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油腻的伙夫服。
正是夜枭埋下的“钉子七号”。
伙头军火长，张望。
张望揉了揉眼睛，最后目光锁定在夜枭身上。
“主上有令。”
张望的身体瞬间绷紧，睡意全无。
“等了三年了。”
“顾长风上任那天，兵痞闹饷。”
夜枭言简意赅，“动静要大，但不要见血。目的是把李威推出来，让他平息事端，收拢人心。”
张望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动静。
“需要几个人？”张望问。
“三个。敢死的，家里有牵挂的。”夜枭直视着他。
张望沉默了。
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有。”
他缓缓点头，“王二麻子，老娘病重，需要钱。李三，儿子也快要成亲了，正缺钱。还有个叫刘四的，光棍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早就活腻了。”
“他们的家人，主上会安顿好，一辈子衣食无忧。”
夜枭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每家再加三百两白银。”
张望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然后塞进怀里。
“告诉主上，钉子七号，保证完成任务。”
“需要我做什么？”
“你？”夜枭看着他，“你的任务，是活下来。”
张望愣住了。
“那三个人闹事的时候，你要第一个站出来，假意劝阻，然后被他们‘打伤’。你要成为一个试图维护军纪，却被‘乱兵’所伤的正面人物。李威平息事端后，一定会嘉奖你，把你树立成典型。”
“主上说，你这颗钉子，要用在更深的地方。”
张望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
夜枭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就离开了这里。
……
城西。
夜风穿过倒塌的院墙，发出呜呜的悲鸣。
顾长风一身便服，按着腰间的佩剑，独自站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
他想不通。
自己即将赴任左营统领，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把他约到这里见面。
信上只有八个字：欲掌左营，子时来见。
狂妄！
顾长风戎马半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把戏。
“阁下既然约我前来，何不现身一见？”
他对着空旷的院子朗声道。
“顾将军果然胆识过人。”
一个声音从驿站主屋的阴影里传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顾长风瞳孔一缩。
“冠军侯……江寒？”
他认得这张脸。
数年前，在陛下的庆功宴上，他见过这位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
也知道后来他与镇北王府决裂。
“江侯爷深夜约见，不知有何指教？”
“顾将军，你以为陛下让你去左营，是去当统领的？”
顾长风眉头一皱：“江侯爷何出此言？”
“不。”
江寒摇了摇头，“你是去当牌位的。”
“你！”
顾长风脸色一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左营上下，从副统领李威，到下面的校尉、都尉，十有六七都是二皇子的人。
你一个没有根基的空降统领，兵不识你，将不认你。
你觉得，你的军令，能走出帅帐么？
顾长风沉默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李威是朝廷命官，忠心耿耿。”他嘴上还在辩驳，但底气已经不足。
“忠心耿耿？”
江寒轻笑一声，“他忠心的是二皇子，不是陛下。顾将军，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把话挑得太明。”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寒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从策划一场“兵痞闹饷”，到让李威“立功”，再到最后拿出“铁证”当众翻盘。
听完之后，顾长风整个人都懵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兵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了夺权，你竟然要煽动兵变！
这是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罪！
我顾长风读圣贤书，学的是忠君报国，绝不会与你这等乱臣贼子为伍！”
江寒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半天才才幽幽开口：“顾将军，你的忠诚，很廉价。”
“你说什么？”
顾长风怒不可遏。
“你以为，按部就班地上任，兢兢业业地整顿，就能拿回左营的控制权？”
“我告诉你，不出三个月，你就会被李威架空。”
他向前逼近一步：“到那时，你所谓的忠诚，你坚守的原则，除了让你变成一个笑话，还有什么用？”
“你所谓的正直，在盘根错节的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你……”
顾长风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江寒看着他动摇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一些。
“顾将军，刮骨疗毒，非下猛药不可。左营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常规手段，救不了它。”
“我给你一个选择。”
“要么，抱着你那套迂腐的原则，眼睁睁看着京城卫戍落入二皇子之手，成为他日后逼宫的刀。然后你被罢官免职，郁郁而终。”
“要么，跟我合作。演好这出戏。你将得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干净的，战无不胜的左营。你可以用它，来真正地实现你的抱负，保家卫国。”
江寒摊开手：“将军，选吧。”
夜风更急了。
顾长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们顾家已经和江寒达成合作的事情。
不然的话早就同意了。
直到现在，顾长风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被上面的人看见，才会被举荐到左营里面当统领。
他看着眼前的江寒。
这个年轻人，明明比自己小了十几岁，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三天后，兵变进行。
一切都在按照江寒的想法进行，直到李威被杀，顾长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计划中，没有李威被杀这一段。
“兄弟们！黄天不仁，不给我们活路，此时不反更待何时！跟我一起冲！”
一名校尉直接抽出长刀，大声吼道。
看着这个人，顾长风瞬间懵逼。
周围没有人理他，左营的所有士兵直接哗变。
剑指皇宫。
这一天，两万将士围攻皇宫。
这一天，太子赵瑞登基，改国号为康，定年号为永元。
永元元年，大雪，赵瑞登基。
江寒为帝师。
十年后，江寒成功晋升天人之境，辞去帝师职位，游历天下，去追求武道极致，赵瑞至死，都未见江寒最后一面。
只有江寒送来的一封口信。
【你曾经救了我，我也帮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于你，我无愧了。】
看完信后，赵瑞与世长辞，死在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