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起身，将茶钱放在桌子上后就离开了。
来到一家杂货铺前。
铺子门脸不大，挂着“南北杂货”的陈旧招牌，柜台后一个昏昏欲睡的掌柜，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
江寒直接穿过店铺。
后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院中一口枯井，井边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立着两人。
一人身形瘦削，穿着青色长衫，手里捏着两枚光滑的玉胆，正是自号百晓生的徐闻。
另一人则截然相反，身材魁梧，一身黑衣劲装，肌肉虬结，双臂环抱靠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闭目养神，此人是江寒手中最锋利的刀，“夜枭”。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睁眼。
“主上。”
“主上。”
江寒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顾婉儿成了。”
“赵端许诺，明日早朝，便会奏请陛下，举荐顾长风出任京城卫戍军，左营统领。”
“太好了！”
百晓生徐闻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卫戍军左营，拱卫皇城西翼，直面宫城承天门，是最关键的禁军之一！
顾长风一旦坐稳这个位置，京城的兵权，我们就等于撬开了一道大口子！”
一直沉默如铁的夜枭，嘴角也象征性的向上扯了扯。
大计已成一半！
所有人都这么想。
“高兴得太早了。”
“这里是皇城。”
“这里是卫戍左营。”
“你们以为，赵端把顾长风安插进去，这三千精兵就姓顾了？就听我们的了？”
百晓生点了点头：“主上的意思是……会有阻力？”
“何止是阻力。”
他看向夜枭：“左营的副统领，是谁？”
夜枭几乎没有思索，沉声回答：“李威。此人是二皇子赵克的死忠，从龙之功早就预定好了的。
他出自虎豹骑，军功赫赫，在左营经营近五年，根深蒂固。”
“没错。”
江寒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副统领是赵克的人，顾长风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想直接从他的手里夺权？你们觉得可能吗？”
他“不止李威，他麾下五个营官，有三个是他从虎豹骑带出来的旧部，另外两个也早已被他收买。
整个左营，从上到下，就是铁桶一块。
顾长风进去，要么被架空成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统领，要么……不出三月，就会‘意外’死于某场小规模的操演冲突。”
嘶——
百晓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顾长风被排挤？”百晓生急切问道，“若是顾长风出事，威武侯那边恐怕会有变数！”
“排挤？”
“我从不做为人做嫁衣的蠢事。”
“我要的，不是让顾长风去慢慢熬资历，去跟李威勾心斗角。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直接让顾长风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百晓生和夜枭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徐闻。”
“属下在。”百晓生立刻躬身。
“你的‘天网’全力运转，我要你在三日之内，把李威的所有底细全部给我翻出来。”
“三日之内？”百晓生面露难色，“主上，李威是二皇子的人，行事极为谨慎，致命的罪证恐怕……”
“没有恐怕。”
“找不到真的，就给他造一个真的。我要的是能让他当众伏法，百口莫辩的铁证。三日，这是死线。做不到，你这个‘百晓生’的名号，就换人来当。”
森然的话语让徐闻浑身一凛。
“是！主上！三日之内，属下定将铁证奉上！”
江寒的目光又转向夜枭。
“夜枭。”
“在。”
“你在左营安插的暗桩，还能用么？”
“‘钉子七号’，三年前埋下的，如今是伙头军的一个火长，管着五十号人的伙食。绝对可靠。”夜枭言简意赅。
“很好。”江寒很满意，“联系他。我要你策划一场兵变。”
“兵变？”
这一次，连夜枭都变了脸色。
在京城卫戍军里策划兵变，这可不是小事啊。
“是一场可控的‘兵痞闹饷’。”江寒纠正道，“动静要大，但不能真的伤筋动骨。时间，就定在顾长风上任那天。”
“主上的意思是……给顾长风一个下马威？”夜枭有些不解。
“不。”
江寒摇头，“是给李威一个立功的机会。”
什么？
夜枭和百晓生彻底愣住了。
他们完全跟不上江寒的思路。
费尽心机，不是为了帮顾长风，而是为了帮他的死对头李威立功？
“顾长风上任当天，兵痞闹饷，新官上任，束手无策。
这时候，副统领李威挺身而出，三言两语，弹压兵变，安抚士卒，尽显威望。你觉得，到那时，左营的兵，会听谁的？”
百晓生喃喃道：“自然是……李威。”
“没错。”
江寒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我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看到，这左营，他顾长风说了不算，他李威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要让李威在这场‘功劳’中，彻底站稳脚跟，志得意满。”
“然后呢？”夜枭追问。
江寒缓缓转过身，看着两人：
“然后，就在李威最风光，接受三军拥戴的时候，顾长风会站出来。”
“他会手持我给他的铁证，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证这场所谓的‘兵痞闹饷’，根本就是李威一手策划的兵变！目的就是为了架空主帅，图谋不轨！”
“有了人证，有了物证，你觉得，陛下会信谁？”
“一个刚刚上任的统领，和一个试图兵变的副统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夜枭，闹饷的领头人，必须是‘钉子七号’能控制的死士。”
“事成之后，他们会被当成李威的同党，当场斩杀。他们的家人，你要安顿好。”
“是！主上放心！”夜枭重重点头。
“去办吧。”
江寒挥了挥手，“记住，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遵命！”
两人躬身领命，迅速退出了后院。
院子里只剩下江寒一人。
他重新坐回石桌旁，看着桌面上的地图。
京城卫戍军，左营……
这只是第一步。
……
闻香楼灯火通明。
百晓生徐闻站在一间密室中央，脚边已经堆了半人高的卷宗。
那是过去十二个时辰里，从各个渠道汇总来的，关于左营副统领李威的一切。
“主上的命令是，造一个真的。”
徐闻喃喃自语。
目光死死钉在一个不名字上——钱通。
“这个钱通，是什么来路？”
“回主上，是京城最大的粮商之一。但我们查到，他与北境的几个马贼团伙有私下联系，似乎在做一些……军械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