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不知道江清月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好像和她见到第一面时,她就看我不顺眼。
我又一次被她堵在小巷子里时,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叼着棒棒头,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
歪头笑了一下。
“为什么。”
“没有理由啊!”
她蹲下来拍拍我的脸。
“就像现在,我叫人堵在这里扇你巴掌。”
“你会告诉你妈妈吗?”
我确实不会。
因为我知道,我告诉妈妈也没有用。
我家里没有那个底气,来为我撑腰。
我也第一次深深明白,总会有人对你有着无缘无故的恶意。
我抬头看着江清月。
她小脸白净,纯洁无暇得像是一个公主。
但嘴角蔑视的笑容却让我感到深深的恶寒。
“如果我现在跪下来,你就帮我交钱吗?”
我木然开口。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又很快反应过来,明媚一笑。
“当然。”
“好。”
我拉开凳子,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李招娣!”
江清月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撑住了我的膝盖。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惨然一笑。
“不是你让我跪下的吗?”
她把脸靠近我的耳边,咬牙切齿。
“我警告你,别让我在这丢脸!”
说罢便转身走了。
出了校门,我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医院。
爸爸还在icu里生死未卜,现在哥哥也躺在了病床上。
病房里,妈妈蜷缩在一边空置的病床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妈,妈。”
我放慢脚步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
我这才注意到她眼下呈现出淡淡的青紫色。
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又推了推她。
我妈这才慢慢睁开眼。
一开始,她还有些茫然。
看到我,她立刻愤怒地瞪大了双眼。
“死丫头!”
瞟到旁边的我哥和我爸,她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出去说。”
把我拽到病房外,我妈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我今天想过了,你不用再去上学了。”
“我们家本来就没钱,你爸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我供不起你!”
听到我妈的话,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知道有这个可能,但我没想到我妈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妈。”
我慌张地去拉她的手。
“给我个机会,我能行的,你相信我。”
“让我去参加高考,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了呀!”
说着说着,我几乎要哭出来。
我妈脸色一沉。
“就你那成绩,考了也考不上。”
“赶紧去打工吧,还能帮帮我。”
我疯狂摇着头,泪水淌了满脸。
“不,我不要!我要参加高考……”
我妈只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看到我妈这个样子,我的委屈如洪水般爆发了,说的话也没有经过思考。
“穷是你不管我上学的理由吗?”
“我连考大学的权利都没有吗?”
“既然穷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穷就不要生孩子行吗?”
“啪!”的一巴掌,我妈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我妈颤抖着手,震惊地看着我:“白眼狼。”
她眼底隐隐有泪。
“你当初为什么能上高中都忘了吗?”
我当然记得。
如果只是我跪下来,我根本上不了高中。
是我哥换来的。
他说如果不供我上高中,自己就不去上大学。
我哥打小就聪明,小学时连跳两级。
又一路上了最好的初中,高中。
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
现在也才十九岁。
说到底也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我妈抹着眼泪。
“眼看你哥大四,就能毕业实习了。”
“还出了这档子事。”
“我不难受吗?”
我妈比我低了一个头。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头顶的白发清晰可见。
“妈!”
“妈,我想到一个人,他应该能帮我们把赔偿金要过来。”
我激动地拉住我妈的胳膊。
04
我想到的是我爸的工友林峰。
以前我爸曾经把他邀请到家里喝过酒。
我记得那时他喝完酒吹嘘,自己和包工头陈瑞有关系。
我知道男人喝大说的话不能信,但现在我只有这一条路了。
我找到了林峰的家。
他一开门,我就跪了下去。
“林叔叔,求您救救我家!”
我弯下身子,胡乱磕着头。
林峰慌忙地想扶起我。
“哎,好孩子,叔叔知道你们家的事。”
“快起来!”
林峰的妻子王姨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锅铲。
看到我,她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又转身走了。
明显是不欢迎我。
林峰尴尬地站在门口,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算了,孩子,你先起来。”
“咱们出去说。”
林峰把我扶了起来,拉着我向外走去。
我忙不迭地跟着他,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孩子,叔也想帮你,可那盛豪集团,怎么耗得过他们?”
“而且,你爸还不是合同工。”
“没法证明有劳动关系呀。”
林峰为难地看着我。
我爸当初为了赶紧赚到钱,就临时口头协议,加急干了三个月。
连合同都没签。
如今,这竟成为了一个绊脚石。
“我知道。”
“我知道林叔叔,求求您了。”
我双膝一软,又想跪下去。
“这可使不得!”
林峰赶忙把我捞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见林峰松了口,我悬着的心勉强落了下来。
“您说要怎么办?”
林峰的手缓缓摸上我的腰。
“只要你识相点,我也是可以和那工头好好说说的。”
“毕竟,我也和他一起喝过酒。”
“你要知道,我这可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去帮你。”
林峰还在自顾自说着,越说越得意。
我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腰上恶心的触感让我反胃。
我逃回了医院。
我一把推开了林峰,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向前跑。
我一点也没敢往后看,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
但那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的东西。
我坐在病床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我妈见我坐在那里半天没动,问我。
“你怎么了?”
“没事。”
我摇摇头。
“那你等会和我去出摊。”
“正好,今天直接别去学校了。”
我妈在学校附近摆了个小摊,卖早餐。
爸爸出事以后,都只靠这个小摊撑着。
江清月也没少拿这件事嘲讽我。
讽刺我是“卖早餐那大娘的女儿。”
我在摊位前熟练地给客人切饼、递包子。
我认命了。
我想,我可能是不应该上学。
早上的学校附近很热闹。
来来往往的学生穿着校服,青春洋溢。
但也不可避免地能遇到同班同学。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帮他们装早餐。
不去理会他们投来的目光。
但还是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嗨呀!”
“又见面了。”
江清月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我面前,头上戴着一个小巧的兔子发卡。
眼神乖巧。
我漠然对视,毫无波动。
“要什么。”
“两个包子,一碗豆浆。”
“谢谢啦!”
她竟出奇地没有找我麻烦。
我将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端过去,放在她面前。
她没看我,低下头开始吃早餐。
正好,我也不想和她对话。
我在摊位上忙碌着,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哎呀,这是什么!”
我抬头望去,只见江清月花容失色地坐在座位上。
地上是啃过的半个包子和撒了的豆浆。
我妈连忙冲了过去。
“姑娘,怎么了?”
江清月嫩白的手指指着地面。
“你们,你们早餐里都是什么呀!”
“竟然还有指甲,恶不恶心?”
“我们,我们这里没有的呀!”
“都是一个一个包出来蒸好的呀!”
我妈涨红了脸,大声解释着。
但周围明显没有人信她。
我走过去,捡起来地上的半个包子,确实是有半个指甲。
就是像是刚剪下来的。
那些包子,是我和我妈前一天晚上一个个包好,放在冰冻箱里。
第二天凌晨四点就起床蒸好的。
我捡起包子走过去,冷眼看着江清月。
“这个指甲,是你放进去的吧。”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其中不免有我曾经的同学。
他们站在人群中,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审视我。
议论我。
一个人正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我。
是班主任,刘老师。
我突然感到有些绝望。
“什么?”
江清月惊讶地捂住了嘴,一双眼睛像小白兔一样无辜。
“我可没有。”
她又提高了声音。
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阿姨,你这包子是不是不干净呀!”
“怎么包包子都不知道剪短手指甲呢?”
我妈穿着灰扑扑的围裙过来,对她狼狈地鞠着躬。
“对不起,可能是阿姨没检查周到……”
她不断道着歉,声音越来越小。
在一堆不认识的人中间。
狼狈,又不堪。
像个小丑。
“江清月。”
我死死地瞪着她,伸手去拉我妈。
“我会让你死。”
“那就来呀。”
她无声地笑笑,眼神平静又暗含危机。
像一头沉伏的野兽。
“是死了男人,还是死了爸爸。”
“让你们做这么肮脏的生意。”
江清月又勾起嘴唇,声音不大小。
话语似毒蛇。
我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怒意已经抑制不住,就要冲上去。
一把扫帚却已经呼到了她脸上。
“你个小不死的!”
05
“啊!”
江清月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眼露惊恐地看着我。
我妈不知从哪里拿了扫把过来。
掐着腰,拿出在家里骂我的泼辣劲,对着江清月破口大骂。
“小小年纪嘴巴那么毒哦,也不怕得痔疮。”
“你爸妈没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喔!”
“那阿姨就好好帮你扫扫这张污嘴。”
说着,我妈又拿着扫把往她脸上戳去。
江清月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白净的脸上满是扫把带起的灰尘。
还有几根脏乱的头发。
她惊恐地看着我和我妈,不像刚才那般平静。
“你…你们!”
她支支吾吾,看看我,又看看我妈。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又交头接耳起来,只是这次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了。
“你什么你,上课去吧你!”
我回怼了回去。
学校的上课铃已经响了,人们也都纷纷散去。
所有人都走后,我抬头看了看我妈。
她的脸上有些泪痕,头发乱糟糟的。
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我俩对视了一眼,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这些年的委屈忽然又再次涌了上来。
“妈妈。”
我小声开口,声音有些带着哭腔。
“你好像不爱我,又好像很爱我。”
“我总是看不明白。”
妈妈看着我,眼睛眨了两下,好像没明白我说的话。
过了一会,她笑了起来,有两滴泪落下来。
她用手背抹了下泪。
“宝贝,妈妈很爱你。”
“很爱很爱你。”
我又回到学校上课了。
我妈最终同意我回学校上课。
临走时,我妈给了我一个小布包。
包里一层层布卷好的,是我妈这几天摆摊赚的钱。
有风吹来,我妈脸边几缕灰白的头发微微飘起。
我心里一涩。
到学校后,我就去办公室,把资料费交给了刘老师。
刘老师看着我交过去的钱,表情复杂。
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摆摆手,让我回教室去。
再次回到学校,得到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我倍感珍惜。
但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而我由于家庭原因经常没有时间上课。
名次在年级五百名开外。
而只有进入前三百,我才有可能考上一个本科。
因此我摒弃了那些不适合我的拔高卷,抱着书本老老实实地啃。
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去问。
一张卷子刷上十遍百遍,以确保自己每一道题背后的基础知识都烂熟于心,能够举一反三。
与此同时,我哥哥也醒来了。
因为工地不给补偿金,爸爸的医疗费又太过昂贵。
家里现在只靠妈妈摆的早点铺苦苦支撑。
而和他们打官司又太过遥遥无期,我们也耗不起。
因此哥哥放弃了考研的计划,去找了一份实习。
并在下班后又去找兼职,同时打好几份工。
看着妈妈和哥哥疲惫而忙碌的神情,我也怀疑过自己。
是否不该坚持去考这个大学?
哥哥听到我的想法后,轻抚着我的额头。
语气温柔。
“学历是一块敲门砖,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考学这件事坚持下去。”
“钱的事,有妈妈和哥哥在,你不用担心。”
有了哥哥的鼓励,我更加坚定。
干脆午饭也不去食堂吃了。
每天早上就从家里带一个馒头和一袋咸菜,当作午餐。
午休不回寝室,在教室里边吃边刷自己的错题。
刘老师也看出我的决心,给了我几份基础卷。
让我去老老实实地啃下来,能保证自己在高考中拿到一套卷子的百分之七十的分数。
在一次次的周测、月考中,我看到了自己稳定进步的分数。
终于在一次大考中,我看到自己的名次进入了年级前三百。
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和哥哥。
哥哥在电话里听着很开心,不停地夸我。
妈妈没有说什么。
但是看到我拿回家的成绩单,她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
转身去了厨房。
“我去给你煮两个鸡蛋。”
很快最重要的那一天就来到了。
高考那天,我穿上了被妈妈洗得干净透亮的校服。
带着身份证和准考证,进入了考场。
等待成绩的时间总是焦急的。
放榜那天,因为家里没有电脑。
妈妈因为爸爸的病,把手机卖了换成了一个老年机。
我拿着暑假打工挣的钱,偷偷溜去了网吧查成绩。
我颤抖的手打了好几遍,都摁不对密码。
在登陆了好几遍后,我的成绩忽然蹦了出来。
487分!
比我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足足高了70分!
我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但是看到名次后,我的心又沉了下来。
这个名词按照往年,应该只能上一个民办学校。
而民办学院一年的学费,就要将近两万。
果然,虽然我最后努力拼搏了一段。
但学习又哪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
平时因为摆摊照顾家里,我的学习已经落下太多了。
回到家里,妈妈正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就知道我去查成绩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粥:“给你熬的粥。”
又装作不经意地问:“考了多少。”
“487。”
我失魂落魄地回答:“只能上个民办,太贵了。”
我妈犹豫了一会,又问:“学费大概多少?”
“一两万。”
我摇摇头:“算了,不上了。”
我妈听完,没有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
我转身回到屋里。
回到房间,我没有开灯。
胸口像堵着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
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我知道,我的大学梦破碎了。
第二天,我去和暑假兼职的店长请求,能不能转成长期工。
我想一直干下去。
下班回家后,我妈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看了我一眼,把手机递给我。
“刘老师。”
我接过电话,响起刘老师熟悉的声音。
“这次考得不错,准备报哪所学校。”
我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听到刘老师声音的那一刻忽然又控制不住了。
“我…我不上了,我不上了,刘老师。”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学费…学费太贵了。”
“我只能上个民办。”
听到我的哭声,刘老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我发泄。
在我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他说了一句“老师会想办法。”
便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还给我妈,我妈沉默地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妈把厚厚的一个纸包交到我手里。
“这里面是三万块钱。”
“有我早餐店存下来的一万,你哥给了一万,刘老师借给咱家一万。”
“剩下的,妈再想想办法,去银行贷款。”
“妈…”
我震惊地看着我妈。
她递过来钱的手关节粗大,上面爬满了细小的纹路。
“妈…”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报志愿吧。”
我妈淡淡地说。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她。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面粉味,我又抱得更紧了些。
我妈身体僵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缓地环住我。
“这些年,是妈对不起你。”
我流着眼泪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爸大男子主义,我妈也只是一个依附于丈夫的中年女人。
没有经济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要来城里工地干活,我们家可能还住在乡下。
我妈还是那个在河边洗菜洗衣的农村女人。
我妈困于婚姻和生活,能够跨越她的认知来爱我。
这已经够了。
已经够了。
06
我申请了助学贷款。
在打满了三个月的暑假工后,我带着行李去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因为大学必须要用手机,我用暑假工工资买了一个便宜的手机。
剩下的钱,我转给了刘老师,先还了一部分。
大学生活确实丰富多彩。
但陌生的城市和一些我没见过的先进设施,还是让我感到新奇。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布的一条视频火了。
是一个关于我第一次坐地铁感想的视频。
因为我一直生活在乡下,在上大学以前,也一直只在我们那个小城。
所以很多东西,我不认识,也不了解。
如果不是因为上大学,我想有一些东西,我这辈子也不会接触到。
因为上大学,我第一次学着怎么做高铁,怎么做地铁。
那条视频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共鸣,在评论区说着自己的事迹。
看着那些评论,我忽然意识到。
如果不是因为上大学或者某些特定的原因,我们这些生活在不同小城或乡村的人。
或许这辈子,都认识不到自己眼光之外的东西。
于是我又试着发了一条视频:大学生之如何去医院挂号。
果不其然,这条视频流量又爆了。
评论区有很多人吐槽着所谓的“常识,”寒窗十二年根本没有人教过。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我果断又一口气发了好几个视频,包括如何认识五险一金,买菜时如何辨别,如何…坐电梯。
教那些被人们认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常识。”
因为我认为,总有人会用到。
比如像我这样的人。
每发布一个新视频前,我也去先去学习一遍,去问,去说。
去探索我人生前二十年没见过的事物。
我的账号逐渐有了流量,也有一些厂家找上我。
想让我发布视频,推销他们的产品。
我很快赚到了人生第一笔自己研究挣到的钱。
拿到定金的第一晚,我把钱带着利息打给了刘老师。
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连开拓眼界的机会都没有。
我现在也记得,我报完志愿后。
他给我妈打来电话,我接了以后,他说的一句话。
“上了大学就是一份保证,无论上的是什么大学,也是本科。”
我妈也知道了我做互联网号账号。
我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她打电话过来。
“你怎么回事,不好好考研,学互联网上那些有的没的?”
我没有急于辩驳,而是说。
“可是成果你也看到了,妈妈。”
我妈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
“那你当心。”
我笑笑。
很多时候,无需多言,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只是抓住了互联网信息的浪潮,利用自媒体赚到了一桶金。
时代在发展,我们也要用不断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事物。
我的账号名气越来越大。
我开始在账号上花更多的心思,找人组团队,专心做好一名合格的生活常识博主。
而与此同时,我从没有忘记爸爸的事。
当年因为我家弱小,我爸没有劳动合同。
所以无力申冤。
现在我也逐渐强大了起来,所以我也要用自己的能力,去重新完成这件事。
我又去找了当年的陈瑞。
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听说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了,腿断了,就提前退休了。
和我爸一样。
我给了他一笔钱,要求他出示当年我爸手签的那份协议。
因为当年虽然没有签署劳动合同,但是他们手写了一份协议。
同时,要求他出庭当证人。
陈瑞看着我,话语感概。
“你确实…不一样了。”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
我又去找了当年我爸的工友林峰,要求他出庭作证。
他现在还是没有孩子,听说生育能力不行。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同时,我继续让律师调查我爸当年的事,收集证据。
现在,就只等时机成熟了。
07
在收集证据的途中,网上忽然开始爆雷我。
说我鄙视穷人,说着生活常识,但却利用自媒体赚钱。
还是普通人几辈子赚不到的钱。
说像我这样的存在,更加剧了阶级恶化。
我看了最先发布评论那个账号。
IP很熟悉,是江清月上大城市的学校。
有网友开始发私信攻击我。
我视频的话语被恶意剪辑,让更多的路人反感我。
我都没有理会。
最终,在我生日这天。
我带着律师,和收集好的所有证据。
将盛豪集团的负责人,告上了法庭。
这件事很快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终,当年我爸迟迟没有得到的赔偿金,打回了我爸的账户。
而由于这件事,盛豪集团其他贪污、暴力殴打工人的事,也都被调查了出来。
盛豪集团负责人江明也进去了。
最后一场判决下来,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当天晚上,我开了直播。
直播里,我举着身份证。
一字一句,说完了当初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是我并没有说出那个ip和江清月的关系。
我想,网络暴力是可怕的。
如同校园暴力一般,它可以随意地毁掉任何一个人。
直播的最后,我说。
“我可能是运气好,偶然得到了这个机会,让大家产生这么多共鸣。”
“但这也说明,这恰恰是这个社会共同的痛点。”
“我也走了很远的路,才见到你们。”
阶级的差异、教育的伤痛、城市的局限,都是这个时代的阵痛。
而在时代的洪流中,我们作为一个普通人。
唯一能够做好的,也只是做好自己。
直播结束后,我把我得到收益的百分之五十,捐给了山区儿童。
并在账号上发布了公告,以后每年都会定期向山区儿童捐款,也请广大网友监督。
后台也收到了一条私信,江清月。
再次见到江清月,我有些感叹。
她没有了当年小公主般的精致。
一袭黑色大衣,头发有些散乱,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
她开门见山:“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她说她这段时间也过得不好。
江明进去后,集团内部很快就乱了。
现在面临破产倒闭。
而因为我在直播中说的当年被校园暴力的事情,她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了出来。
包括那条恶意引导我言论的ip账号。
她现在手机和账号都收到很多网友的谩骂,半夜睡觉都不敢开机。
连去超市买东西,都会被认出来的人举着手机拍。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我在网上看到过她被拍的照片。
随意裹着几件衣服,抱着东西低头逃窜,如一只过街老鼠。
最后,江清月看着我。
“当我发现你账号做红以后,我的确嫉妒过你。”
“我想,当年被我踩在脚下的人,凭什么也能过得这么好。”
“你不配。”
“但现在我被同等暴力后,我忽然就明白了。”
她对着我凄凉一笑。
“果然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愧疚。”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我俯身靠近她,她眼底有几根红血丝。
看来这几天,她确实没睡好。
我微微一笑,开口。
“活该。”
08
大学毕业后,我就全职做了短视频博主。
我现在不只是一个人,背后更有一个团队。
我要带着他们一起,向前走。
今年过年回家,走到巷子口时,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问我有没有带人回来。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不急。”
女性存在的意义,从来就不是结婚。
我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继续往里走,发现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哭。
结果小孩子围在她身边在笑。
“干什么你?”
我上去驱逐,那几个小孩看到我,又笑着散开了。
“怎么了?”
我蹲下身,问那个小女孩。
“他们,抢我的糖,说不给他们就打我。”
小女孩带着哭腔。
我摸摸她的头:“那我带你要回来。”
我又给她指了指我家的方向。
“我家就在那里,以后你受欺负了就来找我。”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
她懵懂地点点头:“好。”
我又摸摸她的头,如同摸摸儿时的自己。
“以后我帮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