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从来了这关山后,他们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怎么好好休息了,打黑豹,斗礼府,躲追兵,山间追人,哪件事不是耗体力的?
原先在做的时候倒觉得没什么,但这一睡下来,便觉这火炕的舒适啊~
天刚蒙蒙亮,南宫洲就被人给叫醒了。
他睁眼一看,是许绥!
南宫洲正欲开口,却被许绥给制止了,他伸出食指小声的说道:“快天亮了,趁着村里人少,我们赶紧没走吧。”
南宫洲急忙起来穿好衣服,同时还叫醒了睡意正浓的师旭,钧仞也紧随其后的爬起。
四人轻手轻脚起了身,才刚到院子,便见得旁屋里早已有灯光亮起。
“绥儿!”一声轻唤,将许绥叫的几近热泪盈眶。
“四舅!四舅母!”
老两口原来在早起来了,一直在这旁屋给他们准备路上的干粮,此时,二人正在门口看着他们。
“你们……这是要是走了?”四舅的眼里也几乎是闪着泪花的,他从门口赶了出来,将手里的一大包包袱递给了许绥。
“四舅,这……”
“拿着!”四舅将包袱一把塞在许绥怀里,激动的说道:“你记住!不管你做了什么,四舅和家里人都会支持你的!我们都相信你,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许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包袱,那热乎乎的热量直往他的心里钻,他动容的说道:“等俺办完事,将你们和大舅一家全都接去高昌,俺让你们享福!”
四舅默默点了点头,抚了抚许绥的脸颊,说道:“去吧,里头是吃的,和冬衣。和兄弟们路上注意些,那礼恶霸的事儿不急,见着可得躲着点啊~”
“嗯!”许绥看了看即将发白的天色,说道:“您别送,我们得走了。”
站在院门外,看着许绥一行人离开,四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低声抽泣了起来。
四舅母缓缓走到四舅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劝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四舅擦了擦眼角,二人挽着手回到了屋内。
其实,四舅仅比许绥大了十二岁,许绥小时候几乎是跟着四舅屁股后头长大的。
后来四舅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便做了走村串户的货郎,一来二去便于这上溪坝落了脚。
但,四舅并不是这陈家的上门女婿,就这座小院子,也都是四舅用他自己一个人攒下的积蓄盖的。
说到这陈毛,许绥一阵叹息。
陈毛是陈家的幼子,早年深受陈家宠溺,待到成年后娶了一个女子尤氏,陈家自此天翻地覆。要说那女子生得并不貌美,但手段了得,骗到阿奶家祖传的地契和房契后,便以老人打翻一个瓷碗为借口,将一双老人赶出家门。
两位老人无处可去,四舅便将他们接到了自己家里奉养。
这也是为什么陈毛见了四舅会心虚的原因。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师旭牵着马,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是能断的!”钧仞恨恨的看了看远处,缓缓说道:“自夏朝起便有刑律规定,不孝敬老人的将会被判重罪,直至处以死刑。对不赡养老人,殴打辱骂老人,不给老人吃饱穿暖,老人生病如不给医治,不细心照料,都在不孝之列,要受到处罚。依据不同情节,处以在脸上刺字(墨)、割鼻子(劓)、斩脚(刖)、死刑(大辟)等不同的惩罚。我大唐更是有律法规定,父母在,不远游,儿女亦不可存私房钱。此规定,目的是让子孙尽心竭力地照顾好老人。”
其实,大唐对待老人的刑法不止于钧仞说的这些,还有“补给侍丁”制度,其中便规定:对80岁以上的老人,大唐会为其安排一个照料的人;90岁以上的老人给安排两个照料的人,100岁以上的老人给安排5个照料的人。
大唐安排的这些人全部免除服徭役义务。礼制上还规定子女对老人要给予精神上的安慰。
但是,刑法毕竟只是刑法,再严厉的刑法终究不敌这世间的人之恶。
师旭疑惑的嗫嚅道:“那……阿奶为何不……”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南宫洲直接回答了师旭那句不敢全部说出的问题,“若非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是个白眼狼?那岂不是将伤疤再次撕开一次?而且还是公之于众的一次!”
四人谁也不愿再多说下去了,那是一个心酸的话题:这个世上,谁都无法从容面对,自己曾经爱若珍宝的人,变成后来的背叛和冷漠。
养而不能防老,养儿只会将自己变成人家的累赘!
孝顺一词到后来,只是一个欺骗自己和孩子的童话。
师旭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了,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崇山峻岭,第一次对师良翰有了另一种的情感:我那么多次的气他,他会不会也很绝望?
四人来到陇县,南宫洲借口说要给“东家”打招呼,便找到了陇县的一家邮驿,刚拿起笔准备写信,但磨蹭了半天,愣是想不起“親啓”二字如何写了,只能一拍桌面,无奈的走出了邮驿。
可一出门,却见刚刚还在门口等南宫洲的三人已经不见了,南宫洲四下看了看,只见他们三儿的三匹骏马站在斜对面的茶楼下。
“还真是能享清福啊~”南宫洲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还是无可奈何的朝着茶楼走去。
没办法,给伯老贼写信,南宫洲做不到太过马虎,天知道这成了精的老贼,会不会在今后的哪天因为“不作为”之罪而责罚南宫洲。
毕竟都已是官至五品的刑部郎中了,连写个字都写不好,难免会被人小题大做嘛!
然而,当南宫洲晃晃荡荡走着时,正好途径一处小巷口,巷子里跑出一群孩童,南宫洲急忙止住脚步,唯恐将这些孩子们给撞着了。
“咯咯咯~”
孩童们清脆的笑声惊扰了这个小巷,细看去,这群孩童应该有二三十来个吧,他们有的绕着南宫洲的前头跑,有的绕着后头跑,有的还不小心撞着了南宫洲……
可是突然,南宫洲的手里似乎被硬塞进了什么东西,他抬手一看——确是一个蜜蜡!
南宫洲顿时吃了一惊,低头一看,那群孩童们早已跑远,而他连哪个孩子塞给自己的都没看清,根本就没法追问。
要知道,这个成人手指粗细的蜜蜡,可是刑部专属的密信!是当年的咸弘毅根据西域发往长安朝廷的密信改进的,只有他们刑部自己人才会使用这种密信,一般是在紧急状态下才会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