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浩瀚无边、苍茫辽阔的大洋之中,有一座名为遥洲的海岛。
它宛如一颗被遗忘在世间角落的巨型宝石,孤悬于茫茫大海之上,四周皆是一望无际、浩渺无垠的海水,那海水像是一张巨大而深邃的蓝色绸缎,将这座海岛与外界隔绝开来。
遥洲所处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恰处于热带的腹地。这里仿佛是被大自然格外眷顾又刻意惩罚的地方,终年都如同置身于盛夏之中。
气候始终炎热且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黏腻的感觉,就好像有无数细小的水珠悬浮在空中,紧紧地贴附在人们的肌肤上。尤其是在盛夏时节,那种酷热之感更是达到了极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炽烈的阳光犹如熔化的黄金液体,从高远的天空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每一束光线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哪怕人们寻得一处阴凉的屋檐躲避,那逼人的暑气依然如影随形,让人难以逃脱汗流浃背的煎熬。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衫,顺着脸颊和脊背滑落,在地上留下一片片湿漉漉的痕迹。
在平常的日子里,当正午时分到来,那毒辣的太阳高悬头顶,释放出炽热的光芒,烤得大地滚烫。
此时,整个岛屿仿佛都被静止了一般,几乎无人愿意踏出家门半步。
街头巷尾空荡荡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这份寂静。若是有人不小心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之下,很快就会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严重的甚至可能中暑昏迷。
然而,今日的遥洲却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数万名唐人以及非唐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被召集到了中央广场。
他们像密集的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站在灼热滚烫的地面上,任由那骄阳无情地炙烤着自己的身躯。
数万人皆身着单薄的衣衫,那原本轻薄的布料此刻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背上,仿佛变成了第二层皮肤。
他们的额头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缕白气。可是,却没有一人敢抬手去擦拭汗水,更没有任何人敢轻轻地挪动半步。
整个广场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连呼吸声都被压抑到了极致,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那原本毒辣的阳光,此刻似乎也被一种更为深沉、更加刺骨的寒意所吞噬——所有人的心底,都被恐惧紧紧地攫住,一股冷意从脊椎开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广场中央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京观。
它竟是由一颗颗人头堆砌而成,宛如一座狰狞恐怖的金字塔,层层叠叠,足足有数百颗头颅垒就。在烈日长时间的暴晒下,这些头颅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模样,变得腐烂发臭,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无数苍蝇被这股恶臭吸引而来,在其周围盘旋飞舞,嗡嗡作响;蛆虫则在头颅上肆意蠕动,从眼眶、鼻腔、口中钻进爬出,它们蠕动的身体和黏液留下了一道道恶心的痕迹。那场景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只想呕吐。
最顶端的那颗头颅,就是遥洲无法地带的无冕之王——龙套的人头,如今他的面容已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皮肉溃烂不堪,唯有脸上凝固的惊恐神色,依然清晰可见。
那瞪大的双眼、扭曲的五官,仿佛临死前那一刻的绝望,永远定格在了那里,让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
“踏、踏、踏——”
沉重的铁靴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众人的心尖之上。这声音冷硬如铁,节奏森然,犹如死神正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刹那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仿佛有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窒息一般。每个人的心跳都急剧加速,血液在血管里疯狂涌动,却又因恐惧而变得冰冷。
声音的主人已然立于高台之上——那是一名全身披挂着玄铁重甲的武士。他的身躯高大威猛,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
那副铠甲漆黑如墨,棱角分明,每一片甲叶都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面容被狰狞的面甲完全遮挡住,只露出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眸,透着彻骨的寒意。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残忍。他缓缓抬起手,声音犹如寒铁相互撞击,字字如刀般锋利:
“大唐法度,一经确立,必然施行,哪怕是在这万里之外的遥洲,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违逆!谁敢以身试法——”
他猛然指向那座腐臭的京观,声音陡然提高,犹如洪钟般响彻广场。
“这,便是下场!”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凌厉无比,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那些被他目光触及的人,纷纷低下头去,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了心脏。
刹那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风都似乎停滞了,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人低垂着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冷汗混着热汗不断滑落,而他们的心底,却如坠冰窟般寒冷。
铁甲武士见众人皆噤若寒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
他转身正欲走下高台,却见一人迎面走来——来阳。来阳步伐稳健,身姿挺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
“将军,您已然立威,震慑四方,这些人头是否该处理一下了。”
来阳语气沉稳,目光坚定,面对铁甲武士,毫无惧色。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铁甲武士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用那双死寂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来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冰锥般刺骨:
“怎么?这里面,有你的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仿佛只要来阳多说一句,就连他一起干掉。
来阳神色丝毫未变,拱手恭敬地说道:
“将军明鉴,人头若再不处理,恐怕因这酷热的天气滋生疫疠,进而危及全岛百姓的安危。”
他的语气诚恳而真挚,眼神中充满了担荡,完全没有半点的躲闪。
来阳目光坚定地与铁甲武士对视着,分毫不让。
片刻之后,铁甲武士忽地笑了一声,冷冷地挥了挥手,身旁的士兵立刻抬来火油,倾洒在那座京观之上。火油顺着头颅流淌而下,浸透了腐朽的血肉和骨骼。
“轰!”烈焰瞬间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火光瞬间映红了整片广场。火焰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腐烂的血肉在高温的炙烤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油脂滋滋作响,令人作呕的恶臭如浓雾般弥漫开来,夹杂着皮肉焦糊与尸腐的腥秽之气,几乎让人昏厥。
有人当场便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有人跪地干呕,涕泪纵横;更有甚者,吓得失禁失神,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到来。
来阳眉头紧紧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悲悯。
他看着眼前这惨烈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待火势渐渐变弱,他再次走上前,声音低沉却又无比坚定:
“将军,他们皆是家世清白的唐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如此严厉的行为,恐怕会失去民心,也违背了天和之道。”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求和劝诫,希望铁甲武士能够反思自己的行为。
铁甲武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来阳一眼,随后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沙哑而阴冷:
“家世清白?在这遥洲——有一个清白的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诮,却终究没有再发作,只是打量了一下来阳,又扫视全场,眼中尽是不屑。随即,他转身,率领部下,铁甲铿锵作响,渐渐离去。
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又恐怖,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幽灵。而所有人都恐惧们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让他们离开。
直至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耳畔,广场上的人群才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纷纷用感激而又敬畏的目光望向来阳,仿佛他是他们的救星一般。
然而来阳并未回应众人的目光。他静静地伫立了片刻,望着那仍在冒着青烟的灰烬,眼神深邃而哀伤,铁甲武士的话不停的在他心中回荡。
良久,他轻声说道:“散了吧。”声音虽不大,却如同风吹过树林,唤醒了那些麻木的人群。
众人默默转身退去,脚步沉重,背影显得无比萧索。而来阳独自一人,缓步离去,他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被拉得悠长,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仿佛是一幅孤独而又悲伤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