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壮年纷纷离乡背井,奔赴南疆。
巴蜀便田畴荒芜,禾黍不耕,村落萧条,鸡犬稀鸣,昔日繁华的农耕图景逐渐凋敝。
蜀王与地方权贵们岂能无动于衷?他们忧心忡忡,屡屡召开议事,绞尽脑汁试图遏制这股汹涌的人潮。
于是,一道道禁令颁布而出,严令限制人口外流;关隘增设哨卡,盘查严密如网;官吏走村入户,苦口婆心劝导乡民安守故土,勿轻信虚妄之言。
然而,百姓对此却视若无睹,趋之若鹜,禁令形同虚设,劝谕如风过耳。种种举措,犹如泥牛入海,杳无回响,终归徒劳无功。
面对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统治者们终于黯然退场,默然接受现实。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群山尽头,仿佛那些脚步早已挣脱了权力的缰绳,奔向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未来。
巴蜀的宁静,终究在时代的浪潮中悄然瓦解,只留下空旷的田野与沉默的山峦,在晚风中低语着一段正在消逝的岁月。
这也让蜀王等巴蜀权贵恨透了安南!
于是,当吴王与楚王携手合谋,统率五道大军,浩浩荡荡地倾百万雄师,气势汹汹地征伐安南之时,蜀王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选派七万精锐之师,对外更是号称十万大军,士气高昂,誓言必定踏平安南。
可谁能料到,大军方才踏出巴蜀地界不久,如晴天霹雳一般,一则噩耗便迅速传来:梁、晋、岐这三国竟背信弃义,全然不顾道义,趁着吴、楚两国后方空虚之际,如鬼魅般偷袭而至,使得前线的战局瞬间急转直下。
这场伐南之役,就此惨遭溃败,形势急转直下。
蜀王听闻此讯,顿感形势如千钧一发般危急,当即果断下令,火速调回那七万蜀军,以稳固自身根基。
然而此刻,吴、楚联军因后方失守,前线也已溃不成军,原本百万之众的大军,已然如大厦崩塌,全线崩解,兵败之势犹如山倒,不可阻挡。
而那七万蜀军,也在这混乱的局势中,被裹挟于乱军之内,只能四散奔逃,就此音讯全无。
蜀王纵使心急如焚,接连发出千般急令,却连一兵一卒都难以召回,实在是有心无力。
正所谓祸不单行,蜀王尚未从这沉重打击中缓过神来,喘息未定,岐王竟又趁巴蜀兵力空虚之机,悍然发兵,气势汹汹地入侵而来。
蜀王在这仓促之间,紧急征召十二万新军,匆忙迎战。
但这支仓促组建的军队,士气低落,萎靡不振,且装备参差不齐,严重不足。
面对来势汹汹、如狼似虎的岐军,蜀军节节败退,每一处战场都险象环生。
好在关键时刻,晋国在岐国边境陈兵列阵,其兵锋锐利,直指岐国腹地。
这一举动迫使岐王不得不赶忙撤军自保,否则,恐怕巴蜀这片土地,早已落入岐王之手,江山易主的危机。
然而,蜀王还沉浸在岐国军队撤离巴蜀的那短暂喜悦之中,尚未来得及完全回过神来,便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则噩耗骤然传来,瞬间将他击得魂飞魄散——巴蜀境内,竟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场可怕至极的瘟疫。
这场疫病来势之凶猛,如同狂风骤雨般迅猛,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瘟神就如凶煞恶煞般无情地席卷了这片素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土地。
烈疫如脱缰野马般肆虐横行,毫无阻碍地迅速蔓延开来。
转瞬之间,原本宁静祥和的巴蜀大地,便陷入了一片凄惨之境。
村村皆闻哀嚎之声,户户皆挂起了白色的丧幡,白色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处哭声震天,令人肝肠寸断。
那曾经富饶安宁、沃野千里,宛如人间乐土的巴蜀,在短短时日之内,竟如同被恶魔诅咒一般,沦为了阴森凄惨的人间地狱,处处透着一股如鬼域般的阴森气息。
李星云一行此刻所目睹的,正是这样一幅触目惊心的悲惨景象。
那些往昔阡陌纵横,田间小道交错相通,鸡犬之声相闻的村落,如今大多已十室九空。
断壁残垣在风中摇摇欲坠,其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老人与孩童一批又一批地倒下,无情地被瘟疫夺取了生命。
仅存的青壮劳力,虽侥幸未被疫病感染,却也再也无法在这片被死亡阴影深深笼罩的故土上继续生活下去。
他们无奈地背负着简单的行囊,拖家带口,眼中噙满了泪水,一步三回头地离乡背井,只为能在这茫茫天地间寻觅到那一丝生的希望。
起初,李星云等人满怀悲悯之心,亲自动手掩埋那些横陈在荒野之中的亡者。
可是,随着死亡人数如潮水般不断攀升,一具具尸骸堆积如山,他们的内心也渐渐地被无尽的疲惫与深深的绝望所吞噬。
最终,为了遏制瘟疫进一步疯狂蔓延,他们不得不将所有尸体集中起来进行焚化。
熊熊烈火腾空而起,滚滚黑烟遮天蔽日,仿佛要将这片大地的生机也一并吞噬。
李星云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亲手点燃了多少堆尸火,每一次火焰升腾,都好似烧尽了他心中那原本坚定的一丝希望。
他自小就研习岐黄之术,广泛阅读各类医典,对药理更是精通无比,一直以来,都自信凭借自己的医术可济世救人,堪称当世为数不多的杏林高手。
然而,面对这场如滔天巨浪般汹涌而来的瘟疫,即便他竭尽全力,运用望闻问切之法,精心施药救人,却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的手中逐渐消逝。
此时,他那精湛的医术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好似面对这上天降下的惩罚,人力渺小得如同尘埃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乐观豁达的少年,如今却日渐沉默寡言,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一日比一日显得消沉。
同行之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巨大变化,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宽慰。
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同样沉重得如同铅块一般,沉默得就像那寂静的坟墓。
在这片已然被死亡完全笼罩的大地上,任何言语都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众人唯有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向前走去,脚下踏着的是灰烬与人们的悲鸣,继续朝着那未知的前方艰难前行。
近在眼前,危在旦夕了。
夜幕深沉,犹如墨汁倾洒,浓稠得恰似那化不开的悲怆,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今晚不见月亮的踪迹,天地间宛如被按下静音键,一片死寂。
唯有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如同黑暗中的勇士,倔强地在这浓稠的墨色里撕开一道微弱的光痕。
火舌肆意翻卷,橙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凝重且疲惫的面庞。
李星云呆坐在火堆旁,目光空洞,死死凝视着跳跃闪烁的火焰,仿佛灵魂已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悄然吞噬。
此刻的他,一言不发,整个身体像是被抽走了生气,仅仅剩下一具沉默寡言的躯壳。
众人围坐于篝火四周,凝重的气氛犹如实质般,几乎要将人窒息。
没有一人开口打破这压抑的沉默,唯有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那无法言说的哀伤。
上官云雀看着李星云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猛地一紧,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缓起身,动作轻柔,从怀中小心地取出一只皮囊,随后小心翼翼地递到李星云手中,声音虽然尖哑,但语气温柔,又带着深深的怜惜:
“星云呐,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你已经拼尽全力了,没能救下他们,真的不是你的错。这瘟疫来势汹汹,这是天灾啊,人力实在难以阻挡……”
李星云缓缓接过皮囊,仰头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好似撞在一堵无形的冰墙上,丝毫未能驱散他心头那彻骨的寒意。
他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低沉得宛如在自言自语:
“不……不是的。这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下意识地抬头,难以置信地将目光投向李星云,眼中满是震惊与深深的困惑。
唯有蚩梦与尤川静静地坐着,神色复杂难辨,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般言论。
李星云又饮下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痛苦地低声说道:
“起初我也以为是瘟疫,可随着医治的人越来越多,各种症状越发蹊跷,我便越发确定——这根本不是病,而是毒。”
“不是毒,”
蚩梦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得如同寒霜,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向尤川。
“是蛊。”
“蛊?!”
众人齐声惊呼,心头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猛然一震。
他们虽说与蚩梦、尤川同行已久,也亲眼见识过苗疆蛊术的神秘诡异、变幻莫测,可若说这如恶魔般席卷巴蜀、夺走万千百姓性命的灾祸竟是有人故意施蛊造成的,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让人不寒而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蚩梦却神色不变,依旧死死盯着尤川,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道:
“没错,就是蛊。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蛊,但我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是蛊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会错。”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蚩梦的目光转向尤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