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当罗松正听闻此问,不禁微微踌躇,旋即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黄巢,其生辰年月已无从考证,唯知他逝于中和四年(公元884年),乃曹州冤句(今山东省菏泽市曹县西北一带)人士。
他出身于盐商世家,自幼便擅长骑射,颇具一股侠义之风,虽粗通文墨,却也有着不俗的诗才。
及至成年,他却在科举考试中未能崭露头角。
时值关东大旱,灾民遍野,他毅然挺身而出,积极收容难民,展现了非凡的担当。
乾符二年(公元875年)六月,黄巢毅然响应王仙芝起义的号召。
次年,在蕲州,他力阻王仙芝降唐,随后与王仙芝分道扬镳,独自率军作战。
乾符四年(公元877年),他成功攻陷郓州,并亲手斩杀了天平节度使薛崇。
乾符五年(公元878年),王仙芝战死沙场,黄巢遂成为起义军的领袖,自封“冲天大将军”,年号“王霸”,设立官职,部众迅速膨胀至十余万之众。
他挥师北伐中原,却遭遇重重阻碍,于是转而南渡长江,历经江西、浙西、浙东等地,开辟山路七百里,顺利挺进福建。
乾符六年(公元879年),黄巢对广州发起了猛烈的围攻。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他挥师进军洛阳,突破潼关,进驻长安,在含元殿上登基称帝,建立大齐国,年号“金统”。
然而,好景不长,长安很快便被唐军包围,物资供应陷入极度困境。中和三年(公元883年),黄巢被迫撤出长安。
他转而向东进军,先克蔡州(今河南汝南),再围陈州(今河南淮阳)长达三百天之久,却未能攻克,导致兵力疲惫至极,最终被李克用等部击败,主力部队也随之土崩瓦解。
中和四年(公元884年),黄巢退至泰山狼虎谷,战败后自杀身亡,也有传闻称他是被其外甥林言所杀害。
他享年约六十五岁。
昭宗天复初年,黄巢的侄子黄皓率领残余部众四处流窜,最终在湖南被湘阴土豪邓进思伏击并诛杀,至此,黄巢之乱彻底宣告终结。
关于黄巢的评价,那怕是后世亦是众说纷纭。
有人视他为英勇反抗压迫的英雄豪杰,也有人将他看作祸乱天下的恶魔。
而对于罗松正来说,他也曾对如何评价黄巢感到迷茫与困惑。
年少时,他常常幻想自己能如黄巢一般搅动天下风云、肆意逍遥。
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与阅历的丰富,他又觉得黄巢行事过于疯狂、不计后果,认为做人应当三思而后行,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行事准则。
然而,在结识季伯之后,他看到在季伯的精心治理下,安南百姓的生活日益改善、蒸蒸日上,也愈发认同季伯的理念与智慧。
因此,如今再看待黄巢时,他已然有了新的见解与认识。
罗松正心里想说的是:
“在我看来,黄巢无疑是一位为了心中理想敢于与天下对抗的勇士与豪杰,只可惜他未能坚守本心,迷失了正确的道路与方向!”
不过罗松正觉得面对邓岳这个黄巢的旧部,评价还是该委婉一点,所以他最后说的是:
“我的评价是,他是一个失败的豪雄!”
邓岳聆听完罗松正的评价后,脸上既未流露出丝毫欣喜之情,亦无半点不悦之色,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缓缓言道:
“那你可曾相信,黄巢吃人之事?”
罗松正自然心知肚明邓岳所指何事。黄巢逝世之后,朝堂之上的文人墨客纷纷对其加以无端抹黑,更是大肆渲染其食人之举。
《旧唐书·黄巢传》中详细记载:时至五月,黄巢麾下的先锋大将孟楷挥师攻打蔡州,节度使秦宗权亲自率军迎战,却不幸被贼军所败。贼军攻城之势异常迅猛,秦宗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贼军俯首称臣。紧接着,贼军又挥师攻打陈州与许州,并在溵水之畔安营扎寨。陈州刺史赵犨挺身而出,率军英勇迎战,成功击败贼军前锋,并生擒孟楷,将其斩首示众。黄巢素来宠爱孟楷,对他的骤然离世深感悲痛与惋惜。于是,黄巢毅然率领麾下全部兵马挥师攻打陈州,在城北五里之处扎下营寨,建造起一座犹如宫阙般宏伟的营地,世人称之为八仙营。自此以后,自唐州、邓州、许州、汝州、孟州、洛州、郑州、汴州、曹州、濮州、徐州、兖州等数十个州郡,皆饱受贼军的荼毒与摧残。贼军围困陈郡长达百日之久,致使关东地区整整一年都无法耕种,百姓们饥饿难当,只能倚靠在墙壁旁苟延残喘,而贼军竟将俘虏的百姓当作食物,每日残忍杀害数千人之多。贼军中设有舂磨砦,内置数百个硕大的石碓,竟将活人投入臼中捣碎,连骨带肉一同食用,其残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旧唐书·秦宗权传》亦有相关记载:贼军因缺乏食物,竟将人当作储备粮,军士们四处掳掠,将尸体用盐腌制后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面对这些骇人听闻的记载,罗松正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他对这些记录丝毫不以为意。
坦白而言,倘若仅有《秦宗权传》中那种用盐腌制尸体做成腊肉的说法,他还觉得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但像黄巢这般将人臼碎当作军粮的荒谬之事,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因此他深知此事是多么地荒诞不经。
邓岳闻此消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满怀着好奇与疑惑,目光紧紧锁定在罗松正身上,言语中带着一丝探询:
“你不信?你为何不信呢?”
罗松正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缓缓言道:
“你我二人,同为军中豪杰,于广袤沙场之上肆意驰骋,历经无数生死较量,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中浴血奋战而出,对于人体构造的了解,又岂是那些终日沉浸在古籍尘埃之中、思想僵化酸腐的文人们所能轻易企及的。试问,我又怎能相信那黄巢竟会将人舂碎作为军粮这般荒谬绝伦的言论呢?”
邓岳听后,初时神色微微一滞,旋即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笑出了声音,那笑声渐渐变得愈发响亮,直至最后,竟是笑得眼泪鼻涕横流,他以一种近乎悲怆的语调喃喃自语道:
“是啊,如此荒谬不经之谈,又为何偏偏有人深信不疑呢?黄公他,实在是太过冤枉,死得何其不值啊!”
罗松正望着情绪略显失控的邓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同情,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走出房间,任由邓岳在这片刻间尽情宣泄着内心的痛苦与无奈。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邓岳的悲泣之声仿佛被厚重的门扉紧紧锁住,遗落在屋内,而罗松正的心情也随之泛起了一丝不宁的涟漪。
对于黄巢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他心中并未有着清晰的轮廓,但他深知,这普天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将其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即便是那些懵懂无知的平民百姓,也将坊黄巢视作降临人间的魔王。
这并非是因为黄巢真的如间传闻那般残暴无情、泯灭人性,而是因为他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天下诸多利益集团的对立面,与全天下的贵族士绅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较量。
更为遗憾的是,这位曾试图改写历史的人物,最终却以落败收场。
尽管他曾将天下局势搅得翻天覆地,甚至意图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千年士族彻底铲除,但他仍旧未能逃脱失败的宿命。
如此一来,黄巢在世人眼中,便彻底化身为令人畏惧的恶魔,这便是历史长河中,成王败寇的残酷法则。念及此处,罗松正的内心不禁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
如今的安南,所图谋之事远比黄巢更为决绝、更为彻底。
黄巢不过是铲除了那些士族门阀,而安南却是要彻底消除阶级之间的鸿沟。
一想到若是失败,罗松正便觉得仿佛有一座山岳般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令他难以喘息。
“罗帅好!”
一声清脆的招呼猛然间打断了罗松正的沉思,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已在不经意间步入了甲板之上。
抬眼望去,夜幕已然悄然降临,星斗如织,璀璨而夺目,点缀着无垠的天幕。
罗松正循声望去,只见与他打招呼之人乃是一名年轻的船员。
他似乎对这名船员有些模糊的印象,却又一时之间难以忆起其姓名,于是便微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以此作为回应。
那少年见罗松正对自己点头示意,当即咧嘴一笑,动作利落而标准地行了个军礼,朗声道:
“罗帅,现已夜深人静,甲板之上光线昏暗,存在着不小的安全隐患,您还是早些回房间歇息为好,以免着凉!”
不知为何,罗松正望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心中的那一丝不安竟悄然消散无踪。
他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和声细语道:
“嗯,我知道了,我在这儿稍待片刻便会去休息,你也多加小心,注意安全,早些休息吧。”
少年闻言,再次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与伙伴们继续巡逻去了。
罗松正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迎着轻柔的海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是啊,他们安南与黄巢那等独夫民贼截然不同,黄巢孤家寡人,而他们则有着千千万万个志同道合之人携手并进,共同奋进,并且往后他们的朋友兄弟只会愈发增多,力量愈发壮大。
在如此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大势之下,他们又怎会遭遇失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