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乱世臣寇黄巢麾下有五员猛将,号称五虎,分别为白玉将葛从周、南刀王孟绝海、铁枪将邓天王、赛瘟神朱温以及银枪将张归霸。而南刀王有一徒儿,深得其刀法之精髓,那把重达百斤的锭铁宝刀在他手中仿若轻如鸿毛,舞动之时,只见刀光闪烁,人影难觅”
罗松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岛主,缓缓地将这段往事道来。
大岛主闻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那遥远的时光仿佛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的笑容。
罗松正将大岛主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后缓缓从身后取出一把断裂宝刀的刀柄。
这刀柄,正是大岛主昔日战场上遗失的宝刀之柄,其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一个“岳”字,罗松正凝视着这字迹,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段他所熟知的往事。
昔年,某日黄巢宴请麾下将军饮宴,不料天公不作美,霎时间大雨倾盆,如瀑布般汹涌而下,众人皆觉兴味阑珊。
然而,就在这沉闷之际,忽有一人持刀跃入雨幕之中,施展出一套宛若游龙的刀法。
众人只觉眼前刀光霍霍,只见刀光,却难以窥见其人真容。
待雨过天晴,那刀客已然收刀入鞘,一身衣衫竟是纤尘不染,未沾丝毫雨露。
众人无不为他的刀法所折服,黄巢更是喜出望外,赐以酒肉,并赞誉其为小刀王。
罗松正轻轻地将那刀柄置于大岛主身旁,缓缓言道:
“世人所不知的是,这位小刀王本名邓岳,乃是铁枪将邓天王的亲胞弟。”
当罗松正吐出“邓岳”二字时,大岛主的神情瞬间变得恍惚起来,这个名字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一时间竟是呆立当场,眼中尽是复杂。
罗松正的笑容愈发深邃,他接着说道:
“小刀王邓岳,身为南刀王孟绝海的得意弟子,担任孟绝海的副将,随其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然而,自孟绝海被李存孝击败并惨遭杀害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谁又能料到,他竟会流落至东海之上,沦为海盗!”
身份被彻底揭穿后,邓岳也不再遮掩,放声大笑起来。
尽管那笑声牵动着他的内伤,令他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但他却未曾有丝毫停歇。
笑罢,他豪迈地言道:
“大丈夫行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正是邓岳,邓天王之胞弟,孟绝海之徒,大齐从三品云麾将军。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某家皆无怨无悔。只求你能大发慈悲,放过我的兄弟们。只要你肯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阁下的大恩大德。”
罗松正饶有兴致地聆听着邓岳的话语,而后仅是呵呵一笑,言道:
“大岛主真正期望我放走的,恐怕是三岛主与四岛主吧。”
邓岳表面上未显露出丝毫异样,然而,当罗松正提及三岛主和四岛主时,邓岳的眼眸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而这瞬间的变化,自然未能逃过罗松正的双眼,他不禁笑得愈发深沉了。
罗松紧紧盯着邓岳的双眼,缓缓言道:
“毕竟,其中一位乃是你恩师之后,另一位则是你们邓家的血脉,想来对于其他人的生死存亡,你或许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吧。”
邓岳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再度无力地躺回了床上。
既然身份已然暴露无遗,依照他们的身份地位,恐怕已是陷入了绝境,再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邓岳并未察觉到,当他如此反应之时,罗松的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实际上,罗松对于三岛主、四岛主的真正身份一无所知,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邓岳的反应,却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罗松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之情,继续说道:
“大岛主无需如此沮丧,在下并无杀害诸位之意。”
邓岳听后,却是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他嘲讽道:
“老夫等人皆是朝廷眼中的逆贼,按律当诛九族,你又何必在此戏弄老夫呢?”
罗松正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诚然,邓岳等人乃是昔日乱世巨寇黄巢的余党。
尽管黄巢已然离世三十余载,然而时至今日,但凡有人与黄巢有所瓜葛,依旧难逃问罪之虞,尤其是在朱温的势力范围之内。
或许是因为朱温曾背叛黄巢的缘故,他对与黄巢有关之事极为敏感,在他冶下但凡和黄巢有关,他都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而安南这边,他们打的是大唐正统的旗号,按理说应当对黄巢余党斩草除根。
然而,由于安南大都护季伯全然没有株连他人的想法,在安南,反倒是黄巢余党生活得最为自在,甚至有不少当年追随黄巢起事造反之人,都得以进入安南的管理层,为安南效力。
季伯对他们均一视同仁,这种上层的态度,自然也影响到了整个安南的风气。
故而,当罗松正得知邓岳等人是黄巢余党的身份后,并未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打算,反倒萌生出了将他们收为己用的念头。
罗松正神色凝重地对邓岳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着实没有杀你们的心思,相反,我还欲请你出山,为大唐效力,共谋大业。”
“哈,让我为大唐效力?哈哈哈!”
邓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随即爆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本是黄巢余孽,昔日里差一点儿就将大唐的基业颠覆,是个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声名狼藉。
如今,竟有人妄图让他再度投身大唐的麾下,效力朝廷,这实在是荒谬绝伦,令人捧腹。
然而,邓岳的笑声渐渐收敛,最终戛然而止。
他目光复杂地望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罗松,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疑惑地问道:
“你……你是认真的?”
罗松则是一脸诚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邓岳彻底陷入了茫然与无措之中,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心田,将他劈的大脑空白一片。
罗松面容诚挚,神色庄重地说道:
“或许你尚未全然知晓我的身份,那我便为你细细道来。我乃大唐安南大都护麾下的大唐海军主帅罗松正,此番远赴东海,旨在协助大唐皇子李星河筹划经营辽东之地,助他成就封王就藩之大业。目下,星河殿下求贤之心迫切,正热切期盼大唐的杰出英才能够鼎力相助。而邓兄你才华横溢,本领超群,真乃人中豪杰,凤毛麟角之辈,倘若就此蹉跎岁月,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那惊世骇俗的才华?何不投身星河殿下麾下,共谋大业?殿下他胸襟开阔,用人唯才是举,不拘泥于身份地位之高低,只看重真才实学。此乃邓兄你大展鸿图、一展抱负的绝佳契机,故而邓兄,何不加入我们,共图大事呢?”
邓岳木然地凝视着慷慨激昂、陈词恳切的罗松正。
他历经半生沧桑,饱经风霜雨雪,见识过无数风浪波折,然而此刻,他的思绪却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纷乱不堪,前所未有的乱。
罗松正的每一句话,他都能清晰地理解其意,但当这些话汇聚在一起时,却让他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难以捉摸其真谛。
邓岳茫然无措地看着罗松正,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无奈:
“你莫非已然忘却了我的身份?我本是黄巢余党,而你身为大唐的官员,竟打算劝说我为大唐皇子效力?”
罗松正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满含期待与诚挚,紧紧盯着邓岳。
邓岳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神色疲惫而困惑,对罗松正道:
“你就如此确信,那位星河皇子能够不计前嫌,任用我这大唐的反贼吗?”
罗松正闻言,微微思索了一番关于李星河的性情。
这小王八蛋虽然性格古怪,但心胸却极为宽广,行事不拘一格,料想他应当不会过于计较邓岳的过往。
况且,若真要论及仇恨,李星河最为痛恨的当属朱温。
至于黄巢,早在李星河出生之前,其坟头恐怕早已是荒草萋萋,长到三尺高了。
李星河对于黄巢,着实没有多少仇怨可言。
于是,罗松正神色变得肃穆而庄重,对邓岳说道:
“大岛主请放心,星河殿下颇具太宗之风范,他绝不会因为过往之事而迁怒于你们的。”
邓岳只觉脑袋如同被千万根丝线缠绕,已然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痛苦地揉着脑袋,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你容我先冷静冷静,我这脑子实在是乱得很,理不清个头绪。”
罗松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接着,他又指着那些治疗内伤与外伤的药物,仔细叮嘱了几句,言辞恳切而周到。
随后,他便起身离去,将房间留给邓岳,让他能够独自冷静地思考一番,理清这纷乱的思绪。
“等一下!”
就在罗松正即将迈出房门之际,邓岳出声叫住了他。
罗松正闻声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邓岳,静候其发话。
邓岳眼神紧紧盯着罗松正,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认为黄巢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