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纛军全军覆没之时,高台上的众人无不变色,面露惊恐。及至刘稳怒声咆哮,众人方如梦初醒,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一名刘稳的亲信见状,急忙趋步上前,苦心劝谏道:
“主公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望主公速速撤离此地,以保万全。”
然而,刘稳对亲信这番出自肺腑、言辞恳挚的规劝却置若罔闻,反而厉声怒斥道:
“住口!这世间唯有战死沙场的刘稳,绝无临阵退缩、苟且偷生的刘稳!再有胆敢妄言动摇军心者,定当斩首示众,绝不姑息!”
亲信虽被刘稳的呵斥吓得面如土色,但忠心不改,仍欲再次开口劝谏:
“主公您……”
话音未落,便被刘稳挥起那把锋利的唐刀,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刘稳高举唐刀,刀刃之上,鲜血如注,滴滴洒落在地,他怒吼连连,声震四野:
“凡敢动摇军心者,一律杀无赦!”
言罢,刘稳又将唐刀指向正朝着此处如狂风骤雨般疾驰而来的重甲骑兵,慷慨激昂地高呼道:
“诸位可愿随我一同血战到底?”
周边的士兵们闻听此言,无不热血沸腾,齐声高呼:
“愿意,愿意!”
“誓死追随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稳乃是一位自沙场中浴血奋战、拼杀而出的将军,他心中对此刻的局势洞若观火。
倘若他此刻选择调头逃跑,那无疑是自蹈死地,因为人的岂能跑过马呢?
更何况,以他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与尊严,是断然做不出不战而溃、临阵脱逃这等苟且之事的。
于是,刘稳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带领着身边的亲卫,从容不迫地走下高台,毅然决然地选择直面那汹涌而来的敌军。
即便是死,他也誓要在这沙场之上,光荣地马革裹尸。
而刘稳的亲卫与亲信们,他们的眼神中同样闪烁着坚毅与果敢的光芒,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坚定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公,一同踏上这条生死未卜的征途。
哪怕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与死亡,他们也毫不畏惧,毫不悔恨,因为他们深知,能与主公并肩作战,直至最后一刻,这便是他们的最高荣耀。
曾为季伯所擒的刘稳亲信军官,其眼神深邃幽暗,令人难以捉摸。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蓦然变得坚毅无比,犹如磐石。
他疾步上前,几步便至刘稳身后,以一记精准的手刀,将毫无防备的刘稳击晕在地。
周遭众人见状,皆紧张地将刀枪对准了他,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然而,这位亲信军官却并未有丝毫慌乱,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刘稳交予亲卫,言辞恳切而郑重:
“我等前去拖住敌人,尔等速带主公撤离,务必确保主公安全!”
亲卫们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绝。
他们向众人抱拳行礼,高呼一声“保重”,便带着昏迷的刘稳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那亲信军官目送刘稳远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而后,他转过身来,对众人高声吼道:
“诸位兄弟,是否愿与我一同赴死,为吾主断后?”
众人闻言,皆是热血沸腾,齐声回应:
“愿意!”
“愿意!”
声音响彻云霄,震人心魄。
亲信军官放声大笑,声音中满是豪迈与悲壮:
“好!今时便是我等为吾主尽忠之刻,兄弟们,随我杀啊!”
言罢,他率先冲向那疾驰而来的重甲骑兵,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杀!”
所有人在亲信军官的引领下,义无反顾地冲向敌人,无人退缩,无人逃避。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直至壮烈战死,亦不曾有丝毫动摇。
孟石头凝视着那些即便面临死亡,也要紧紧抱住战马蹄子的士卒,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钦佩之情。
尽管双方处于敌对立场,但孟石头对这样忠义之士的敬仰之情却油然而生。他沉声对手下发布命令:
“将这些义士尸骨妥善收敛,待战后给予他们应有的安葬。”
言毕,孟石头朝着高台缓缓行去。
他的一条腿刚被战马重压,导致行动颇为不便,步履蹒跚,然而他毅然拒绝了旁人的搀扶,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攀上了高台。
抵达岭南军大纛之下,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奋力一挥,只见那大纛应声而断,“刘”字大旗随之轰然倒塌。
战场上的岭南军,本就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此刻随着大纛的倾倒,士气更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迅速溃散。
岭南军的士兵们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高喊:
“跑啊!”
紧接着,如同江河决堤一般,所有的岭南军士兵纷纷丢弃武器,四散奔逃。
立于石岩城头指挥作战的罗松正,见状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果断下令:
“通知他们,按计划行事!”
与此同时,刀盾军统领蓝光与骑射营统领牛豹,听到后方传来的阵阵鼓点之声,亦是激动万分,连忙高声呼喊:
“驱赶岭南溃兵向南逃窜!”
奔逃中的岭南士兵们发现,除了南方之外,他们无论朝哪个方向逃窜,都会被黔州军无情地驱赶回南方。
众人虽然心生疑惑,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按照黔州军的意愿,纷纷向南逃去。
刘稳在颠簸的战马上缓缓苏醒,待他完全恢复神志,略作打量周遭景象,便已洞察所发生的一切。
他轻轻抬手,示意亲卫勒马停驻,随后挺身立于大路一侧,回首向远方眺望,心中悲痛难当,双眸紧闭,两行清澈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
他神情庄重地朝着石岩城的方向深深一拜,仿佛在向天地倾诉衷肠,又似在向那些为他英勇捐躯的战士们表达内心的誓言。
“我刘稳在此立誓,只要我刘稳尚在人世一日,便定当竭尽全力照料你们的父母妻儿,绝不食言。”
刘稳犹如许下宏愿一般,连续三次躬身下拜,亦高声呼喊了三次,字字铿锵有力。
刘稳渐渐平复了内心的波澜,转身翻身上马,向身旁的亲卫询问道:
“此处附近可有城池?”
亲卫闻言,连忙答道:
“前方不远处便是福田城,此城规模不过中小型,原本驻军仅有一万余人,但如今已被大幅抽调,城中恐怕仅余千余守军。”
刘稳微微点头,今日他的心绪历经波折,身体与精神皆已疲惫至极,此刻亟需一处安歇之地。
于是,他大手一挥,率领麾下众人径直向福田城疾驰而去。
当刘稳一行人抵达福田城,表明身份顺利入城后,他婉言谢绝了城主设宴款待的盛情。
简单用过一些食物后,他便径直走向寝榻,几乎是头一挨到枕头,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今日的他,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深夜的寂静中,刘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猛然从甜美的梦乡中拽出。
他慌忙起身,连衣物都来不及穿戴整齐,便迅速抽出床头的利刃,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
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火药爆炸的轰鸣。
回想起当初,他亲自派人远赴四方城采购火药,并亲身试验其威力,火药爆炸的独特声音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没过多久,一名下属神色慌张地前来禀报,声称福田城的大门竟被人用火药炸开了。
刘稳闻言,脸色骤变,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冷静与镇定,沉声问道:
“敌方有多少人马?”
然而,前来报信之人却面露诡异之色,答道:
“敌人只是炸毁了城门,却并未有一兵一卒进城。”
刘稳听后,眉头紧锁,心中的忧虑如潮水般涌来,此刻的他已然全无睡意。
于是,他迅速换上沉重的甲胄,带领着一队亲卫,匆匆赶往城门。
福田城不过是一座中小型城池,城门规模有限,且由普通的木料构筑而成,经火药一炸,早已变得支离破碎,难以修复。
刘稳望着眼前这残破的城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尤其是城外漆黑一片,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敌人,随时可能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刘稳赶忙收敛心神,不再让自己陷入这无尽的遐想之中。
今夜情绪的剧烈波动,确实让他的心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有些多疑起来。他抬头望向那深邃的夜空,距离天明仅有一两个时辰了。
既然今夜注定无眠,那便索性熬过这漫长的夜晚吧。他暗自决定,待到明日天一亮,便立即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那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始终如影随形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次日,天色尚未破晓,福田城的守军便察觉到有人正在向城池靠近。
刘稳登上城头定睛一瞧,发现来人并非黔州军,而是他曾经的部下。
然而,如今这些人皆双目失神,神色萎靡,仿若行尸走肉一般。
刘稳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何其狠辣的心肠,何等阴毒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