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明之曙光初现,大地便背负起无数的挑战与磨难,天灾人祸相互交织,共同谱就了历史那厚重的篇章。
旱魃横行,洪水泛滥,疫病蔓延,蝗虫蔽天,这些自然灾害恰似无情的鞭笞,不断考验着文明的坚韧程度。然而,在这众多灾难之中,有一种浩劫,其恐怖程度远远超越了自然的力量,那便是兵灾——人类彼此残杀的悲惨景象。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句古老的话语将兵灾的残酷与无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土匪来袭,虽会抢夺财物,但犹如梳子轻掠,尚会有所遗漏;而军队一旦抵达,便如同篦子细密梳理,寸草不生,其搜刮之彻底程度,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这不仅仅是对物质的掠夺,更是对精神的摧残,是对文明的肆意践踏。
古代的军队,和现代的军队有着云泥之别。
现代的军队,以信仰为灵魂,以制度为骨骼,纪律森严,守护着和平与安宁。
而古代的军队,有时却仿若脱缰之野马,挣脱了道德的束缚,甚至在某些时候,其行径比土匪还要恶劣,俨然成为了文明的毒瘤。
然而,在这兵灾当中,最为可怖的,莫过那些吃了败仗、丧失约束、饥肠辘辘的溃败之兵。
他们宛如幽灵一般在大地之上游荡,眼眸中闪烁着饥饿与绝望的光芒,他们所经之处,皆变得一片混乱。
他们不再遵循任何规则,不再存有任何底线,仅仅是为了满足那最为基本的生存欲望,从而肆意地践踏无辜者的生命与财产。
当刘稳的目光洞穿清晨的迷雾,定格在远方那支正缓缓朝福田城逼近的溃兵队伍时,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那些溃兵,仿若失魂的行尸走肉,毫无生机地踉跄前行,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灵魂已被抽离。在这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下,刘稳的后背禁不住冒出了丝丝冷汗。
他心里清楚,这绝非巧合。罗松正的图谋,已在他心中渐渐明晰。
这群溃兵,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用以破坏岭南原有秩序的棋子。一旦这颗棋子落下,整个岭南必将陷入史无前例的动荡之中。
刘稳能够想象得到,当这群溃兵如潮水般涌进城中时,将会引发何等惊天动地的混乱。
他们会如一群饥饿至极的野兽,疯狂地抢夺着城中的所有东西。
而在这群溃兵的背后,黔州军队的踪迹若有若无,他们就像驱赶牛羊一样,驱使着这些溃兵朝着岭南的各个城池挺进。
刘稳甚至能够预见到,在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中,岭南的各个城池将会沦为人间地狱。
不计其数的人将不得不忍痛舍弃家园,背井离乡,沦为逃难之人。
而在这群人当中,总会有一些强者崭露头角,他们会带领着同样饱经苦难的人们,成为新的流寇团伙。
这些流寇的人数,会如滚雪球一般持续增多。
他们会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席卷着岭南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存在,会让整个岭南陷入永无止境的混乱与动荡之中,使得此地鸡飞狗跳,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仅仅是这样一番设想,刘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忧虑与恐惧。
好阴毒的计谋,好狠辣的心肠!刘稳在心中暗自慨叹,却也深知大局已定,自己已然回天乏术。
此刻的福田城,恰似风雨中飘摇的残烛,危如累卵。
城中守军仅千余人,况且城门已被炸得破烂不堪,又怎能抵御那如潮水般汹涌溃败而来的敌军呢?
刘稳眼神坚定,不再做徒劳之事。
他即刻召集起所有忠心于自己的军士,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翻身上马,从另一道城门疾驰而出,逃离了这座即将沦为地狱的福田城。
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长,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决然。
而那些失去指挥、早已被黔州军打得狼狈不堪的溃军,仿若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他们饥肠辘辘,满心恐惧,最终寻到了这座丧失防御之力的城市。他们如野兽一般疯狂地涌入城中,开始了肆意的报复与掠夺。
福田城的百姓们,这些无辜的生命,瞬间沦为了他们发泄的目标。刀光剑影之下,凄惨的哀嚎声接连不断,悲泣之声响彻云霄。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这无疑是一场人间的惨剧,是战争所带来的无尽伤痛与苦难。
刘稳等人行至两座城池,惊觉它们的城门竟已惨遭毁坏。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使得刘稳的心渐渐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遮蔽。多年的权谋纷争,早已将他锤炼得果断狠绝,内心刚强如铁。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他未有半点慌乱与踌躇,反倒让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无需再前往其他城池了,”
刘稳的嗓音低沉且雄浑,仿若能够冲破一切阻碍,
“我们径直奔赴广州城!”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毋庸置疑的坚毅,那是一种对命运的反抗,对未来的憧憬。
广州城,乃是他的根基之地,是他多年心血与智慧的凝聚。
只要能够顺利抵达那里,他坚信自己能够再度汇聚力量,实现东山再起的壮志。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孙有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无论是在唐朝安史之乱后,杜甫所作《石壕吏》中所呈现的那幅哀鸿遍地、凄凉萧瑟之景,还是东汉末年时,曹操挥笔写就的《蒿里行》里所刻画的百姓颠沛流离、哀号震天的悲惨场景,皆深刻地展露了乱世之中,百姓生活的诸多苦难。
战争,此般冷酷无情的侩子手,不但无情地吞噬了无数鲜活的生命,更是将那些在和平岁月里勤恳耕耘、渴盼安宁的百姓,推向了更为沉重的灾难深渊。
当溃败的兵士仿若脱缰之野马,在岭南的诸多城池中肆意蹂躏、胡作非为之际,那些往昔繁华热闹的城池,转瞬化作了人间炼狱。
直面这猝不及防的兵祸,城中的那些睿智之人,特别是那些源自名门望族的富贵之辈,对其可怖之处更是心知肚明。
他们深知,一旦兵祸降临,他们这些坐拥财富与地位之人,常常会沦为首要的攻击目标。
故而,当战争的阴霾开始笼罩在城池上方时,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整理行装,逃离这即将陷入混沌与灾祸之地。
黄巢之乱,那场距离现今并非久远的历史浩劫,迄今依旧令众多人胆战心惊。
那场灾难所诱发的恐惧与绝望,恰似烙印一般,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心底。
因而,当新的战争威胁再度逼近时,不计其数的马车满载着无尽的财富以及人们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匆忙地从城池中驶出,奔向远方,去寻觅那一丝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希望。
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
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
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
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
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
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
豺狼在邑龙在野,王孙善保千金躯。
不敢长语临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
昨夜东风吹血腥,东来橐驼满旧都。
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
窃闻天子已传位,圣德北服南单于。
花门剺面请雪耻,慎勿出口他人狙。
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哀王孙》是唐代伟大诗人杜甫的一首深刻反映时代沧桑的佳作。
此诗诞生于唐天宝十五载,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安禄山的铁骑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长安城在战火中颤抖,昔日的繁华瞬间化为灰烬。
杜甫以敏锐的观察力和深邃的情感,捕捉到了这一历史瞬间的悲痛与无奈。
诗中,唐宗室在仓皇逃离长安之时,连自家的子弟都无暇顾及,其惊恐之态跃然纸上。
那些曾经养尊处优的王孙们,如今流落他乡,衣衫褴褛,满面尘垢,眼中满是哀伤与无助。
杜甫以悲怆的笔触,描绘出了一幅幅令人心酸的画面,让人不禁为这些无辜的受害者扼腕叹息。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杜甫或许未曾料到,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之后,唐王朝又历经了无数次的动荡与磨难。
长安六陷、天子九逃,这些悲惨的历史事件如同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刻在了唐王朝的肌体上。
更令人唏嘘的是,在杜甫离世百年之后,岭南之地竟然再度上演了如长安般的惨剧。
那些曾经繁华的城池,在战火的洗礼下变得满目疮痍;那些无辜的百姓,在刀光剑影中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