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继续往前走,他们也别无选择。
黑暗中隐隐的有一些火炬形状的灯盏,唐杰他们小心翼翼的点燃,陡然间在亮光中出现的鱼人战士将他们吓了一跳,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而火炬就持在它们的手中燃烧。
这样的雕像并不只有一座,而形象各不相同。
它们并不是呆立在两侧,而是似乎在面向壁画所指引向的、巍峨铜柱所支撑起的庞大地宫行走,庄严肃穆,给唐杰一种朝圣的感觉。
这座地宫的殿柱简直是高入天穹,难以想象这是在地下。
如镜子一般的石面上,倒映出了人在行走中的渺小身影,没有苔藓、没有声音、没有其他的生物、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器物。
空旷几乎是能让人立刻感到孤独。
漫长到让唐杰他们都变得沉默的行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扇雕刻着繁丽花纹的、几乎并不是为人或者鱼人准备的巨大拱门之前,扑面而来的不仅是光、明亮的红光、还有好似风中掺了沙子一般的灼热。
他们走出拱门,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片地下的深渊,或者说是山腹,而他们则是位于峭壁上所凸起的一片平台上。
向下俯瞰而去,那景象震撼战栗了他们的心灵。
那是一片开始沸腾、亦并未完全沸腾的岩浆,耀眼熔融的金液在其中如同泡沫般炸裂,各种丰富的金属如同油画中绚烂的笔画,在那一片幽黑和赤红之中流转。
而在这片浩大到让人感到恐惧的天地伟象之前,有一根根越过他们头顶,好似杂乱的藤蔓挥舞、好似壮硕的山峰般屹立的巨大触手,触手上是一个个如同人身大的小孔,一圈圈息肉收缩鼓胀着,吐纳着一片幽蓝色的雾气。
他们的腿脚发软,瘫趴在崖壁边缘,即便是特蕾莎也是脸色苍白,牙关打颤。
他们看不到那些触手的根,只能看到肉肢的丛林,或许“祂”的身躯更大部分仍然浸泡在岩浆之下。
陡然!
触手们不再胡乱挥舞,而是外张着搭上了高耸的悬崖,碎石翻滚,整个地下世界都经历了一次轰隆震动。
随之触手们发力攀扯,整个岩浆湖泊的泊面开始向外凸裂滑下,赤黑的浆液如同露珠溪水般滚落,突露出了一颗占据了大半湖泊的眼睛。
这眼睛是如此的瑰丽,好似带着星辰一般的色彩,但近观之下它又如此可怖,不是因为那其中让人头晕目眩的花纹和线条,不是因为拱立在那周围的巨大莫名的腺体群,而是因为它代表着完全和人类不是一种存在的注视。
就如同水滴中的蟊虫意识到那玻璃杯外靠近的硕大眼睛是在凝视着它一样。
唐杰甚至都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他大喘着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新的..........人类.....”
奇异的波动在山腹内震鸣,却能让每一个生灵都能领会其中的意思,不过也许是,“祂”蒙蔽了他们的大脑和感官,让自己的意思能够简洁易懂。
唐杰感到这波动与自己的“信之秘言”极为相似,也许“主宰”开始所赋予他的能力只是一门知识、或者说是语言?
有了这种猜想,他积蓄其最后的一点胆量,用“信之秘言”放声试图与之沟通。
“瓦西利斯神,我们无意冒犯。”
不同的波动,却是同样的性质,使得那不断贴近,几乎要占据他们所有视野的眼球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平静。
“哦,你是祂的使徒。”
“祂”顿了顿,又似乎是喃喃道:“这么说时间到了么?”
“时间?”
“不错,赛吉一族的时间,寂墟来临的时间。”
似乎是很满意有这样一个可供问答的人,“祂”接着说道:“我不过是本体散落到不同位面宇宙的分身之一,很多.....都曾像我一样通过这种方式,来观测那宇宙的浪潮。”
“看来现在的瓦西利斯神,也到了离去之时。”
“祂”探下一只触手,刺入岩浆之中,掀起一串高高迸起的浆液,唐杰他们立刻骇然地伏下了身子,只是抬眼却发现,那些嗤嗤作响的浆液只是将那悬崖山腹之上,未知奇异的巨大符号抹平。
唐杰顿时感到到身处之地好似失去了什么力量的笼罩,处于低谷的岩浆一下子沸腾起来,里面黑色的岩块不断的溶解,轰鸣声好似来自极其幽深的地底,在山腹之间回荡。
他看着那以可怕的速度正在急剧攀高的岩浆火面,一下子面无人色。
他竟然忘了,这极有可能是“塔波哑”火山的山腹。
“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祂”对唐杰惊恐的质问感到有趣而想要发笑,“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不再镇压这座叛逆的大山。而且就算我不撤去自己的力量,在我离去之后,它也只能支撑很短暂的时间。”
“祂”那隐藏在泊面之下的庞大身躯逐渐升腾起来,随之升腾而起的还有一片幽蓝色的雾气,使得唐杰他们能够感受到什么巍然之物正在升起,却只能看到黑暗与火光交映中的点点荧光。
“赛吉一族呢?他们可是你的眷属!”
唐杰扶在颤抖的山壁边大吼道,但他的内心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关心赛吉一族的存亡,只是希图引起“祂”的怜悯。如此恐怖的火山喷发,会使得他们也是十死无生。
“呵呵呵呵..........”
“祂”发出了一阵轻笑。
“它们将成为寂灭即将到来之前的始端,就当是我为.....做出的善意的提醒。”
“祂”又说道:“而且千篇一律的恋人相残已使我看得厌倦,不由得早就期待起来,这些海中遗民、我慈悲收纳的族群,享受了千万年的安宁,却在一年一期的祭祀之时,被自己所祈祷的神迹、“圣山”吐出的岩浆所吞没,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惊愕?绝望?挣扎?恐惧?这才是最为凄惨的、最不乏味的悲剧!没有比这更加鲜美、更加愉悦、更加适合作为取悦神明的礼品了!”
“..........”
唐杰默然失去言语。
他转头拉住特蕾莎的手、带上维多利亚夫妇拼命地沿着来路向洞穴外奔跑,他在幻想着什么呢?这的确就是“极乐”的做法,“极乐”该有的样子。
绝不是什么温柔,善良和宽和!只有扭曲、残忍以及疯狂!
他听到不断的轰鸣声,听到外面传来的鱼人的惊叫声,或许它们还只是看到了“瓦西利斯”从火山口升腾而起的巨大躯体,对着这神迹喜悦地顶礼朝拜。
“太慢了!太慢了!”,唐杰抹了一把被灼风呼赶出的热汗,这次稍微有些冷静下来召出了安东。
安东似乎也从直觉中感觉大事不妙,拖着一身还未痊愈的伤势亡命奔驰。
他们宛如一道箭矢般射出洞口。
与之同时伴随着一声雷鸣的,还有从“塔波哑”山顶喷洒出的第一抹细长的、十分微弱的赤红浆液。
似乎笼罩着洞穴周围奇异的空间力量也消失了,他们得以从林间穿过,唐杰抬起头和那或许是纯血的老鱼人祭司对视了一眼,它站在高大的赤色石质祭坛前,吟唱着什么的动作都因为讶异停住了一瞬。
尽管他们是敌人,赛吉一族即便灭亡也是死有余辜,但唐杰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冲动,或许是同为弱小生灵的不甘的反抗,他狰狞着面目对它大喊了一声。
“快跑啊!!!”
为什么要跑?
老鱼人似乎是听懂了他说的话,讶异更深并带上了一层疑惑,它顺着他瞳孔中的火光微微仰了仰头,并朝着火山口走近了几步。
鱼人们那毫无死角的视野换来的是很短的可视距离。
它似乎是终于看清了那抹喷出火山口的岩浆,又看了一眼天际离开的巨大身影。
它持着祭祀礼器的手也开始颤抖,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从惊恐、到愕然、到绝望、再到迷茫,毫无疑问它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它作为发现事情端倪,最具力量和智慧的长者,却回到了祭坛前原来的位置,回到了喜悦地匍匐着朝那天际巨影朝拜、亦或是指着唐杰他们狼狈身影大肆嘲笑的族人们身边。
它陡然间变得更加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点微笑,继续着还未完成的祭祀仪式。
唐杰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对它的行为完全不能理解,他喊出这声警告就已经仁至义尽,若是换一种情景,他有相应的实力,还恨不得亲自将这个邪恶的族群杀干净为好。
但在或许要消失在它的视野之中时,老鱼人好似带着疲惫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
“孩子,所谓命运,都是神明的安排..........”
唐杰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减速,只是回头凝视了老鱼人的背影一眼,它正站在浓稠到了好似实质的烟云之中,身前是好似浪尖一般涌出火山口盖来的岩浆,以及白紫色的、好似从天幕之边劈下的闪电。
它一瞬便被淹没,唐杰甚至都没看到这名强大到或许是高阶超凡者所展露出的能力,因为它没有反抗。
鱼人们的尖叫声和惊恐奔逃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见证了祭司的死亡,还是因为岩浆已经涌到了脚底。
至于它们恐惧叫喊的内容,唐杰不懂它们的语言也能明白,那是.......
“哑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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