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睁眼朝那本在老者手中如同高楼一般的书籍看去，宛若在抚阅着一座耸立的方尖碑上的碑文。
一条赤红的裂痕从尖碑底部向上蔓延起来，悬挂起了一个个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符文。
如果他所想不错，那道裂痕就是“秘语教主”序列的枝干，这些如同果实一般的能力有的位于序列之上，有的在黑暗处幽深莫名。
“毁灭瞳光”
“灵魂熔炉”
“心电交感”
“蛊惑之声”
“幽冥狂风”
“...............”
一个个近乎都有着超乎他想象的威能，特别是“幽冥狂风”，那简直和克莉丝汀娜天使所说的湮灭天使一族的寂墟之潮有所相似。
他试图看向“主宰”，那位老者进行求证，但老者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明明之前那么喜欢读心并进行回答，此刻却一语不发。
说点什么啊！至少表达一个倾向啊！
在这.......这浩如烟海的、几乎要把他淹没的耀眼光芒前，他根本无从选择。
它们是如此诱惑、是如此地劝导自己内心的本能伸出双手，但唐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在他对这些能力无比向往之时，克莉丝汀娜天使曾经说过的话出现在了他的心底，超凡的力量需要超凡的意志进行驾驭...............
自己有成长到那个地步吗？
答案是否。
捷径对他而言也许会是远路。
唐杰以近乎决然的姿态切断了投向那一个个璀璨星辰的目光，将灵魂重新牵引回到了那“秘语教主”序列的主干之上。
那里在他即将步入的八阶层面悬挂着三项秘言。
“支配”
“牢国”
“提帘”
“支配”秘言是他九阶时三项能力的全面提升，就如同字面所言，是对于生命体的全面支配，有着比“信”之秘言更为恐怖的真实扭曲。
他可以把男人变成女人，可以近乎永久地篡改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让猎豹爆发出十倍的速度、让大力士一下子拥有数倍的力量。
这股力量足以扰乱众生，但生灵并不是零件组成的机械，即便是，它也足够脆弱和精巧。
就如同“主宰”所提示的一样，这种完全超越了常识的扭曲很可能会带来疯狂、分裂、精血抽干、生命消逝。
暴君不会理会仆从的声音，只要求他们顺从，这就是“支配”的本质。
他是暴君吗？
即便在污泥之中摸爬滚打，即便面对世上的黑暗时曾饱含艰难和绝望，但他心中还有些纯真的信念。
唐杰思索着看向秘言“提帘”。
“提帘”秘言可以使得他在任何时候拉起帷幕，决定舞台剧的上演和落幕，决定战斗的开始与停止，这是和他的“古约书”极其契合的能力。
蒙蔽一定范围内敌人的感官，同样是对于真实的扭曲。
敌人只能与他的契约物进行盲斗，找到他了也无法伤害到他，就像是无法透过镜子攻击镜子里的人一样。
但他完全可以游走于战场之上，决定自己于何处落子。
真的很不错，如果不是他已经做出了对“古约书”降低依赖的决定，也许就选择了“提帘”。
他需要战斗能力，需要加强自身，于是他最终看向了中间的“牢国”。
“牢国”——将你的敌人困诸于虚幻的心灵牢狱之中，他们的灵魂会成为催化你真实的养料，灌溉出你那磅礴无比的国度。
是的，如果真如“主宰”所言他们可以行走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话，自己其实缺的只是改变自己真实的“能源”。
他想要曾经谢日卡差点将他一分两断的利爪，他想要那“心”近乎不死的坚壁防御，他想要萨纳西斯那千般变化的本领。
一切都归于自身，真正地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才是他的选择。
他朝那星辰扑去，那星辰亦朝他扑来。
如同相互吸引的引力一般，他落入了那赤红的裂缝之中，书籍震鸣起来，耀眼的闪电淹没了一切。
他的褐色头发在这闪电之中被拉直生长，皮肤变得透明亦如老牛皮一般坚韧，最大的变化是，他那仿佛凝视着周围一切的重镜之眸里战栗着多出了一枚好似虫蚁蜿蜒一般、又如同曲折的闪电划过天幕般的闪烁符文。
与之而来的是无数的知识灌输进入了唐杰的脑海，这来自于“主宰”的馈赠比起之前还要不遗余力，浩如烟海的生物构造、繁丽的生命演变、些微的灵魂奥妙漂入了他的脑海，使得他的眼界和智慧站在了之前他难以企及的平台之上。
这使得他不由得迷惑，神秘所属到底是战士还是学者。
但这些知识的确在影响他身体的重组，使得他的身体更加修长，肌肉的线条更加合理，甚至多出了许多神经与血管，如果将他那熊熊搏动的心脏剖开的话，或许和人类已经有许多不同。
从肌肤上炸裂开的一只只水晶瞳孔竭尽全力地锁住他的灵魂与生命力，使得他不至于在这翻天覆地的改造之中走向消亡。
当他惊醒时，那撕裂一般的痛苦已经过去，他漂浮在那书架山脊上的虚空里，获得的是宛若重生一般的轻松与宁静。
一个仿佛带着力量的名字取代了“木偶师”代表了他——“食狱之君”。
“敬爱的“主宰”，伟大的全知之眼。”
经过这番仁慈慷慨的赐予，唐杰对于老者已经心悦诚服，迫不及待地向“祂”求证问道：“我的选择是对的么？”
老者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还承受不了我的注视，孩子，我稍不小心就会拨乱你的命运。我曾经一点点想用手将他们推向彼岸，想要用修正一切的力量将他们推向彼岸，结果.......”
“祂”的微笑是如此的寂寥和黯然，“我或许是全知之眼，却不是全能，或许正因为全知，以至于无法是全能，甚至无法是全知。”
“因此.......”
老者抚过那已经被他合上的书籍，眯起双眼，只是稍微掂量了一下它减少的重量，“嗯，我只知道，你做了并不错的选择。你已经明白，命运会给予你的一切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我们神秘阵营的敌人，一直都是命运。”
“.............”
唐杰再度漂浮起来，他能够感受到“主宰”在温和地注视着他离去，心中生出无限感动。
曾经的担忧消逝，他能够感受得到“主宰”对于他的善意，而他也对这种善意抱有感恩之心。
也许是赛吉老鱼人的神情在自己的记忆中沉淀，他现在深深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
只是真的存在“命运”阵营的敌人吗？
他不太能够明白“主宰”说出的那个词语，到底是抽象还是具体，到底是严肃还是感慨。
他宛若流星一般穿梭出繁丽的生机星海，擦身而过的光亮愈来愈少，从断续到终于消逝，他复又来到了一片黑暗的无垠荒野。
他在这虚空荒野之中不断下坠，又像是向前直冲钻透无数层胶面，他看到了自己孤独矗立的、已经变幻得大不一样的身体，扑过去和之合二为一。
他眨了眨眼睛。
周围仪式的图案早已黯淡，山谷里的风也变得阴冷，身边的风景慢慢显现，他正在重新回到他的真实，只是他的真实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适应一切时，他已经被扑倒，是特蕾莎。
这何等有力、却十分柔软的身体，他玩笑似地想到，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翻滚在草地上享受着和她的拥抱。
服用秘药有失败的几率。
所以超凡者在晋阶时一般会请友人过来见证或者善后。
善后要么是清理破碎的痕迹，要么是处理掉变异的丧失了灵智的畸形.......当然也会有更加凄惨的......
虽然这对于特蕾莎应该是第一次，但她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这其中的沉重。
“我的秘药是死也不会让你帮我炼制的了，汉斯。”
她许久之后才带着哭腔说道。
唐杰笑了笑，“之前可是说好帮你免费炼制，免费的也不要？”
“不要，想占到你的便宜实在是太难，也太危险了。”
特蕾莎推开他，不知何时她已经重新戴上了蒙住眼睛的布条，让唐杰大叹可惜，动作立即变得小心了许多。
“喂！”
唐杰轻喝一声，眯起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特蕾莎在推开他的时候，把抹的鼻涕顺手蹭到他肩上了。
“怎么？”
特蕾莎瞥向他，一身战斗修女服英姿飒爽。
升了一阶，得到的能力也很强，似乎是可以尝试一下。
但让他心中一惊的是，特蕾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扬了扬眉毛，只是轻轻“呵”了一声。
“呵”是什么意思？
唐杰不敢深想，浑身立时是哇凉哇凉。
他反射性地露出近乎谄媚的笑容，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阿尔伯特亲王曾经给他的英镑.............
“你干什么。”，特蕾莎知道他打消了挨揍的欲望后，一反常态地将钱推了回来，扭头道：“你也有很多要用到钱的地方，我基本都是浪费掉了。”
“以后不要再做那些冒险的事情了，我们一定有更加安全的获得材料和晋阶的办法。”
怎么可能呢？特蕾莎。
唐杰想要摸摸她的头发，最后只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还没有告诉她，她的老师克莉丝汀娜天使已经沉睡了的事。他们没有一个智者的引领，恐怕只有更多的冒险......只要走在这条超凡的道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