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微微抬头，他感觉有些异常的响动，但那响动一闪而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失去了双眼，虽然听力的确有所提升，但幻听却也是常见的事，就像是老旧的收音机，总是会接收到非常奇异的频段。
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萨瑟克自来水公司的主人是卡米罗·皮亚扎，很多人叫他阿卡，但实际上是个很不好说话的、满嘴市侩的商人，和他讲道理很难讲通。”
约翰小心地打量着周围向前走说道：“不过他的夫人奥莉加就很有同情心，好说话多了。”
“嗯？”，唐杰讶异问道：“约翰医生，我想我知道阿卡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约翰愣了愣，随即满脸臊红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汉斯先生。”
“哈哈，我想得哪样？”
唐杰的笑声在被轮椅轧了脚后戛然而止，一改严肃地说道：“那我们先去找那位夫人看一看有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吧。”
阿卡和其夫人都住在水厂旁边的楼房里，比起那些平矮的工人房，那栋离得稍远的精制小楼便是他们的住所。
似乎由于特定的原因，他们并未在繁华的大街上办置房产，即便颇有资财也是一样。
这已经算是很奇怪了，不过更奇怪的是，他们甚至没有聘请仆人，连平时的生活用度都是水厂里的一名工头帮为购买，但小楼里却有阿卡他们家族的一大家子人。
不是贵族，就是开枝散叶后很庞大的一个家族。
约翰这次学乖了，怎么也不打头阵了。
唐杰只得上前敲了敲门，“您好，有人吗？”
门内似乎是传来了什么爬动的声音，微弱的声音传来，“请等一会。”
过了一会门才咔咔打开了一缝，特蕾莎犹豫了一会，直接推开，只见地板上一长串乌青的黏液，通向一片黑暗。
烛光一根根地点起，然后那个点烛的人影意识到还是白天，拉开了窗帘。
特蕾莎略微有些紧张的表情恢复原状，映入她眼帘的只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蓬松的白色睡裙，裸露出的肩膀白皙圆润，微卷的褐色长发披散下，看起来很美。
似乎注意到特蕾莎盯着那串黏液不放，她唇角一弯歉意般地笑道：“这房子里人很多，或许是有人把什么水果弄在地上踩烂了，请别介意。”
她顿了顿又埋怨般地说道：“只有我会打扫屋子，他们都不怎么管的。”
她微笑着朝在唐杰身边探头的约翰医生挥了挥手。
约翰擦了擦额头上突然冒出的汗，脸上有些发烫。
他很是礼貌地摘帽行礼道：“奥莉加夫人。”
“阿卡不在，你们进来吧。”
唐杰饱含深意地回头朝向约翰的方向笑了一下，后者瞪了他一眼，因为知道他看不见。
整体而言房子里还算是洁净，但能看到各种磨损的痕迹以及新的渍痕，也许奥莉加夫人正是为照顾家务而感到疲惫。
她披上了一件淡黄色四叶草点缀的克什米尔披肩，将众人引进了书房。
这里只有一个书架，上面摆设性地放了一些书籍，倒是有非常豪华、温暖的壁炉，驱散了春寒，壁炉边有两张长沙发以及一张小桌。
看样子这里实际的功用应该是会客室。
奥莉加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在一边沏茶道：“约翰医生，关于您上次向我提的建议，我实在是无法说服我的丈夫。”
“他是个固执的人，在他的产业上更是无法让步。”
“真的是十分抱歉，没有能帮上您的忙。”
约翰看着奥莉加夫人美丽的背影曲线有些局促不安，只得移开了目光道。
“没有的事，夫人。”
“净化水意味着要更多的投入，放弃更多的利润，阿卡会抗拒无可厚非。”
“我所担忧的是他完全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当然完全认同商人追逐市场利益，但有时候他们也需要拿起一定的操守，守住一定的原则。”
“我想警醒他，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了！”
奥莉加摇了摇头，很显然她虽然认可约翰的话，但对于自己的丈夫并不抱任何期望。
“您和他谈是无法得到任何结果的，以新河公司为先例，自来水公司基本上都是在金融中心诞生，并通过集资平摊了风险并构织了一张复杂无比的网络。”
“他背后站着的人很多，对您一个学者有恃无恐，而见报之类的事情，他也司空见惯。”
约翰不甘心地瞥了唐杰一眼，问道：“即便是...........”
唐杰止住了约翰的话头，微笑道：“所以我们找的是您夫人。”
奥莉加转头看向唐杰，她早就认出来了，这是大名鼎鼎的汉斯警官，汉斯·埃里克森。
“我们这次来不再是抗议，或者是什么控诉，而是希望得到一点微不足道、而又至关重要的东西。”
“我听说阿卡严严锁住的水厂内部的钥匙，在您的手中。”
奥莉卡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工人们或者是其他的人员需要开门时，会找到我。”
“我想借来一用。”
唐杰坦然说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想取得一份来自于蓄水池源头的水质，约翰医生会对其进行检测。”
“然后呢？”
“然后约翰医生会证明其与某种严重的疾病有关系，或许会关掉这家水厂。”
唐杰的话令约翰大吃一惊，这和刚开始商量的可不一样。
奥莉加深深看了这名警官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恕我不能从命，我不能毁掉我丈夫的事业。”
“那么我换个说法。”，唐杰微笑着道：“我们会取得多份蓄水池源头的水质，约翰先生会证明自来水公司的供水普遍存在问题，伦敦所有的自来水公司会得到一定的整改。”
特蕾莎在轮椅上支着脸颊，每次看到唐杰威胁人时都别有趣味。
这种好好先生般的威胁，却能恰到好处地试探到某个人的真正想法和底线。
奥莉加却笑了笑，“我懂您的意思了，汉斯先生。”
她转过身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了里面似乎早就准备好的钥匙，递到了似乎是汉斯先生同伴的修女手中，“我想您应该不会透露钥匙的来历或者是这家自来水厂的名字的吧？”
特蕾莎扯了扯唐杰的袖子。
他抬头笑道：“当然，女士，报告上只会写，某热心人士，以及某不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