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胸腔中剧烈鼓动的心跳声在夜兽血盆大口般的长廊中震震地响。
啪嗒啪嗒——从口鼻中,肩膀上不断滴落的粘稠血液在身下汇成一汪小渠。
“唔!!”
刷——深深插在肩膀上的小刀被拔出扬起。
温酒身子晃了晃,勉强撑住地面。
她喘着粗气,扫了一眼自己面板上的数值。
【san值:55.】
【生命值:61……60……59.】
温酒哆嗦着给自己胡乱喷了一下愈合喷雾,就疲惫地用手杖撑着地,眼冒金星地喘息着。
长廊的尽头,萧鹤轩的身影越来越近。
“呵……”她苦笑一声,破碎的血沫却从嘴角缓缓流出。
“温酒啊温酒……你这个蠢货……”
“自以为是,任性,圣母……”
“明明上一个副本已经领回过任性的代价,你怎么就是不长教训呢?!”
她自嘲地呵呵笑着,声音沙哑,嘶声力竭。
胸腔火辣辣的痛在泪水的浇灌下,如同遇到了油星的火堆,噼啪地窜起高扬的火焰。
萧鹤轩提着一把砍刀踩着凛冽的杀意走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温酒警惕的眼神中却没有挥出一击。
“天快亮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赶紧告诉我白芮芮和陈挽鱼去了哪儿!否则游戏结束,我们都会被恶魔诅咒!”
他似乎是知道了温酒已经成为他阵营中的玩家,因此原本高扬的仇恨暂时被压制,可眼神依旧如同深深的渊洞,阴沉又晦暗。
温酒胡乱地擦掉了脸上的,她勉力地用手杖支起身子。
她提剑就朝萧鹤轩冲去。
砰——被萧鹤轩用刀背一击落在柔软的腹部上拍得倒飞出去。
萧鹤轩烦躁地大吼着:“你在干嘛?!你想杀我?!别忘了!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血脉相残是不允许的!”
“你这个不遵守规则的蠢货!”
“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咳咳……规则?血脉、血脉相连……?”温酒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满是血污的俏脸上,却扬起了嘲讽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这个副本……果然是恶魔的游戏!”
她再一次提剑冲了上去。
萧鹤轩一惊,急忙提刀格挡,竟在金瞳女子的攻势下后退了一步。
他哑着声在当声中将温酒震开,看着跳开却又拖着伤体飞速袭来的女子,他表情震愕。
“你疯了吗?!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还不明白吗?!只有杀了白芮芮!我们才能活下来!”
女人在利器相击的火光中露出冰冷的笑容,那无波的双眸中映着他的面容和视死如归的决绝。
“我明白吗?我当然明白!”
“我想要活下来,要么遵循规则赢得游戏,要么破坏规则跳出游戏。”
“前者,我要把刀锋指向我一直保护的家人,后者,我只需要将刀锋指向你!”
萧鹤轩一脚将温酒踹了出去,可女子却在骨骼碎裂声中又一次爬了起来,朝他冲来。
他愤怒地大吼着:“我才是你的家人!!我才是!!我们是受恶魔和规则认定的家人!你必须杀掉白芮芮!”
他一刀劈出,在血花中斩断温酒半个手掌。
鲜血划过弧线,喷溅成一道血影覆盖了墙面上精致的圣母画像。
“而且!!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不可能的!!”
温酒跪倒在地,剧痛让她眼前开始一闪一闪地泛起雪花。
【生命值:50.】
她却笑出了声。
“可是家人啊……根本就不是规则和身份认定才存在的东西。”
“我保护她,不是因为规则认定了我,而是因为她对于我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是共有二十多年记忆与过往,一起哭过笑过,有过承诺和亲情的人。”
她支这手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要保护谁,是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你,不是系统,更不是什么深渊的恶魔!”
“杀你,我会死吗?或许吧。”
“战斗,我打不过吗?或许吧。”
“可……”
“我绝不会用刀尖对准我在乎的人,我也不允许任何的刀口指向他们!”
温酒咳着笑着,身影在逆光中坚决又单薄:“至少最后是为了保护我在乎的人死,姑奶奶这辈子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了!”
“来吧!战吧!”
“来吧!杀啊!!”
被掐住脖颈,在黑气中艰难呼吸的女人嗬嗬地笑着。
“你就算杀了我,温酒也活不下来!!”
没有人能抵御污染被强行灌进体内的痛楚,那种痛楚从撕裂的肌肤,血管,浸入骨髓,最后在灵魂里翻涌撕扯。
可陈挽鱼却怨恨地怒视着戚命:“万万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她根本没有当回事的【路人角色】,原来竟然根本不是抱着温酒大腿上分狗腿子!
噼噼啪啪细碎的撕裂声从肌肤上响起,陈挽鱼骤然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无比奇怪。
她的眼珠子仿佛在那一瞬间,如同滚落轨道一样,视野颠覆不断错乱。
就好像,从脸上掉到了嘴巴上,掉到了脖子上,掉到了手臂上,手背上……
她的余光中,看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睁开一双双茫然又惊恐的眼。
【san值:60.】
【san值:59.】
【san值:58.】
【san值:57.】
……
“你!!你是什么东西!!呃!!”
被狠狠甩到地上的瞬间,陈挽鱼猛地抬头,却在将男人紧紧包裹的黑暗中,看见了那一双如深渊野兽一般的竖瞳。
冷漠,残忍,嗜血。
“好痛!!好痛!!好痛!!”
陈挽鱼痛苦地滚倒在地,却无法抑制不断蔓延的污染。
她拽住戚命的裤腿:“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算计温酒……!!求求你……!把这个东西收回去……!!只要你不杀我!我马上解除道具效果。”
男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却残忍地轻笑一声。
“撒谎的人要付出代价的。”
他根本不相信陈挽鱼能够收回道具效果,否则她又怎么会急匆匆地要带走白芮芮。
“啊啊啊啊!!!”
陈挽鱼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彻底在污染中失去了理智。
她大笑着,诅咒着:“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温酒也得跟着我一起死!!”
“道具是解除不了的!!解除不了的!!你救不了她!!”
【游戏结束倒计时:09:11.】
陈挽鱼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她几乎已经被不断撕裂睁开的眼睛覆盖身上每一寸肌肤。
她怨恨又恶毒地瞪着戚命:“你想救她?不可能的哈哈哈哈哈哈!”
“除非……”
她像是想起什么,咯咯地笑起来:“你杀了白芮芮,游戏就彻底结束,但是……”
“你敢吗?”
你们之间有那么深厚的情谊和默契,你敢向温酒用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挥下一刀吗?
陈挽鱼胜券在握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温酒要和她陪葬了,也挺好,既然她说了要选择她,那么死也得陪着她一起死!!
“我敢。”
陈挽鱼的笑容瞬间凝滞。
她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地瞪大了眼,看着男人在微亮的天光中,对着一旁白花少女缓缓走去。
他伸出手,露出不带一丝感情的微笑。
“你和我一样,都想要温酒活下来,对吗?”
白芮芮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要杀了我,是吗?”
软棍缓缓抵住女孩柔软的胸腔,竖瞳与温润如琉璃的眼瞳相对。
女孩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眼神穿过他远远地眺望着身后那栋逆着光的别墅。
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中,仿佛有一双戏谑的眼,正带着无尽的恶意凝视着苍穹之下的一幕。
生与死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分秒的抉择中。
“我是个很胆小的孩子,从小到大身边总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人,可本该充当我的保护者的父母,却一直游离在我的世界之外,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自我,什么是自尊。”
“是芮芮,她牵着我一直走,告诉我,要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看更高更远的天空。”
“我跟她说过,结婚的那天,没有父亲,我就要她牵着我送到新郎的手中。”
“她是我的保护伞。但是……”
女孩温软的手握住软棍,坚定地抵在胸前,她对着戚命露出一个如昙花般绚烂的笑容。
“我啊,也想保护九九一次!”
“我不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我只能接受瞬间的死亡,如果让九九来替我牺牲,我也无法承担往后岁月的痛楚。”
“所以啊,如果这一条独木桥总得牺牲一个人才能过去,那就让我来吧。”
她看着戚命,眼神悠远又温柔。
“以后九九就拜托你了。”
“麻烦你告诉九九,我不怪她,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以后的日子,也要继续坚持这一条路。”
啪——血花在透体而出的软鞭中被高高的扬起,重重地坠落在挂满了露水的叶片上。
血色压弯了这一抹小小生命的腰,最终,在天光大亮之前,没入了深深的泥土之中。
戚命接住女孩已经失去气息的躯体,温柔地将她轻轻放在地面。
广阔的绿意中,躺着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孩,她胸前的猩红就如同娇艳绽放的玫瑰,美得令人窒息。
戚命低着头,凝视着那一抹鲜红。
良久,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不怪她……但她会怪我。”
【叮——检测到新娘NPC已死亡,进入任务判定阶段……】
【叮——《血色的恶魔游戏》任务判定成功,萧家阵营玩家任务完成,新娘阵营玩家任务失败,现进入……】
【滋滋滋——】
系统的播报戛然而止。
熟悉又陌生的涌动自身后传来,戚命猛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