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鸢叫我起床的时候,天才刚亮不久,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麻布长袍,让我起来焚香沐浴。拜见女阴娘娘,在她眼里似乎是一件非常严肃郑重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过觉得是看个塑像而已,但是看她这么郑重其事,我也不自觉的谨慎了许多。
虽然我知道女阴娘娘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不过既然冠了神仙的名号,大抵是个牛逼人物。我仔细的洗干净身体,换上肃鸢给我的麻布长袍,随着她走到了神殿的大殿门口。
肃鸢推开了结实的木质大门,脱掉鞋子,赤脚迈过高高的门槛。我也连忙学着她把鞋脱了,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进入大殿。
头虽然低着,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瞄,大殿里空旷异常,光线也并不好,粗壮的暗红色的立柱支撑着房梁,什么东西都没有。等肃鸢走到一个蒲团前面,她跪了下来,我就跪在了她旁边,和她一样双手合十,叩了三个头。
“女阴娘娘,我带她来了。”肃鸢直起身,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也直起了身子,看向前面的女阴娘娘塑像。
女阴娘娘的塑像好像是整块石头雕刻出来的,线条十分粗犷,如果不是衣饰和头发的缘故,我几乎看不出她是个女的。不过这塑像虽然不精细,却很传神,女阴娘娘端庄的神态,威严的气势,让人看到之后就忍不住想低头。她坐在供台上,手里捧着个木圆规似的东西,大约肃鸢手里那个木圆规,就是比照着女阴娘娘手里的东西做的。
肃鸢站了起来,虔诚的上了一炷香,捧出木圆规小心的放在了塑像前的供桌上。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赶紧起身过去上香,然而香插进的香炉的时候,原本燃烧的好好的香火,突然灭了。
我愣了一下,我没进过什么寺庙上过香,我只直到给亡逝的人上香的时候,如果香灭了,是种非常不好的预兆。我下意识的看向肃鸢,她的表情惊讶又疑惑,重新点了支香递到我手里,示意我重新叩拜之后再上香。
这次我回到蒲团前面,诚心诚意的叩了三个头,低声对女阴娘娘说:“女阴娘娘,虽然咱们不认识,不过我是真心来拜见你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来晚了而怪罪我。”
起身再往香炉里插香,红红的香头在香插进香炉的瞬间,又一次无缘无故的熄灭。
“这女阴娘娘怎么这么不好说话,简直和卓逸尘一样小心眼儿。”我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腹诽。
“啪嗒”一声,一块小石子从头顶掉下来,正正打中我的脑门。我吓了一跳,捂着脑袋偷偷吐了下舌头。这女阴娘娘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下惨了,把她给得罪了。
肃鸢抿了下嘴唇,拉着我到蒲团前面坐下:“女阴娘娘可能因为茱萸嬷嬷的死在生你的气,你就在这里对她悔过,等她的指示。”
我连连点头,人家是神仙,已经得罪了人,还是老实道歉的好。
肃鸢就站在我身后,我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我不停的跟女阴娘娘说,您是神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计较。我也不是故意来晚的,我不知道您找我啊,您看,我遇见了肃鸢之后,就立刻跋山涉水的来拜见您了。至于茱萸嬷嬷,我出去就立刻给她上坟,您就别生气了,行不?
大殿里安安静静,再也没出什么动静,我也不知道女阴娘娘到底还生不生气了,悄悄睁开眼去看肃鸢。肃鸢眼睛一瞪,我连忙回头跪好,看来这么一会儿还不行,我得继续跪着。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我两腿酸胀,而且麻麻的难受,我很想换个姿势,但我又不敢乱动。
院子外面似乎来了好多人,肃鸢出去了,她没叫我一起出去,所以我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的跪在女阴娘娘面前。不过肃鸢不在,我胆子大了点儿,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揉了揉酸麻的双腿,走到了供桌前面。
“女阴娘娘,您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您是神仙,是讲道理的,知道茱萸嬷嬷的死和我无关,不可能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吧?您不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我也没法弥补啊,您就给我个明示,我也好亡羊补牢对不?”我仰头望着女阴娘娘的脸,认真的对她说。
没反应,雕塑还是那个雕塑,我也什么都没感觉到。
难不成刚才香灭了和那个小石子儿掉下来,都纯属意外?石子掉下来是意外还勉强说得过去,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熄灭?肃鸢点的那根香都烧的好好的,总不能到我这,就连续两支都质量不好吧。
我干脆又点了支香,站在供桌前拜了拜,尝试着往香炉里插。老样子,香一插进香炉,香头马上就熄灭了。
我有点儿抓狂,到底什么意思嘛,你让供奉你的女巫找了我十几年,现在把我找来了,你又这态度,别以为你是个神仙,我就真怕了你啊!我又不是你的信徒,你再这样,大不了我走就是了!
我气呼呼的转头就往大殿门口走,步子迈的老大,眼看走到门口了,刚抬脚准备跨门槛,大殿的木门忽然“嘭”的一声合住。我没防住,脑袋撞在了门上,立刻鼓起个大包。
我嘶嘶的倒抽的冷气,怒气冲冲的回过头:“你什么意思啊!我辛辛苦苦的来了,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就知道跟我发脾气!我要走你还不让我走,别以为你顶着个神仙的名号,就真的是盘菜了!”
“轰隆隆”,空旷的大殿之内,居然猛地响起了闷雷声,所有的烛火瞬间熄灭,就连木门上的镂空花纹透进来的光线,也好像被完全遮住,整个大殿一片漆黑!
我吓的浑身紧绷,暗骂自己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明知人家是神仙,明明见过肃鸢请神,居然还敢跟人发这么大脾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连忙对着女阴娘娘的神仙作揖,“女阴娘娘,我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
大殿里的雷声消失了,只是门还合着,蜡烛也没有亮,不过木门处倒是稍稍投进了些光,勉强看得清大殿里的情况。
我垂头丧气的走回了蒲团前面,重新跪了下来:“女阴娘娘,您是神仙,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才过的这样不顺?养大我的奶奶从来没把我当过孙女,为了延续香火把我卖给同村的人配冥婚。好不容易逃出来,想要好好的生活,却成天遇上各种狗屁倒灶的事。”
“我欠了喜欢我的男孩子大恩情,而我喜欢的男孩子因为这个又不信任我,我想当个普通人,但我居然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姻缘线。”
我越说越郁闷,鼻尖酸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直到我说到姻缘线,我脑子里忽然明白了过来,连忙伸出左手。
“女阴娘娘,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