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门外的不是别人,是六斤。
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黏在嘴边,披头散发,比叫花子还要落魄三分。
尚剩了半碗饭的徐衡,立刻起身。
我按住徐衡,“横木兄,你继续吃饭。”
“子蕴,我表哥被打了。”
六斤那副鬼样子,明显是被打了,我又不瞎,岂能不知?“横木兄,他被打了,自有他的主子管,咱们算哪瓣蒜?”
六斤扑通一声跪在门槛上,“东家,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背叛您了。”
这种鬼话,谁相信?六斤贪婪,没有原则,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第一次背叛我,我若是轻易原谅他,岂不是又给了机会让他无数次背叛我?
我一筷子拍在桌上,“六斤,你别叫我东家,我不是你的东家,你也不是我的伙计。你等着,我去给你收拾衣物。”
六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别,东家,求您别赶我走!”
当我毫无尊严被王升按在地上要被当头淋尿时,六斤选择跟了王升。如今我得救了,他又要投靠我?患难见真情,六斤跟我没有半点交情,我管他做什么?
我掷地有声道:“六斤,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是你的东家!”
“姚公子,求您不要赶我走,不然我会饿死的。”
六斤说完,一个劲地磕头。那头撞在门槛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表哥,既然你背叛了子蕴投靠王升,王升说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为何还回来?”
“横木,我的好表弟!王升那家伙不是人,我进他家看他媳妇长得好看,多看了两眼,他就把我往地里打,把我给轰了出来。我真是苦命人,横木,你帮我求求东家,求他别赶我走。”
“宋大哥,麻烦帮我送客。”
宋大持刀送客,六斤吓得屁滚尿流,爬着走了。
“此等背信弃义之人,下回若是还来,我定叫他尝尝我宋氏刀法的厉害。”
徐衡叹气说:“宋大哥,我表哥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还请刀下留人,把他赶走即可。”
我闷头吃完饭,说:“横木兄,我不接纳六斤回归,你别怪我。”
“子蕴,不忠者不用,你没有错。我不怪你,只怪我表哥他被财色迷住了双眼,跟着王升那样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六斤跟了我的死对头——王升,按照王升的尿性,以后肯定会把六斤当作一个挟持我的筹码。一想到日后要面临这样的难题,我就头疼得很,原本计划给宋大和孟寡妇这对夫妻安排活干也没心思了,给两人在二楼安排了一间房,我便匆匆洗漱睡觉了。
翌日辰时初,我尚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啥事?”
门外,徐衡答道:“子蕴,切菜大侠求见。”
切菜大侠说过两天来问我是否被录用,结果隔了一夜就来问了,可见他很想入职虾状元!原本对于他不会炒菜只会切菜这一点,我不大满意,但招聘会被王升破坏,我心知再大张旗鼓的招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打开门便要直奔楼下。
徐衡拉住我,“子蕴,别急,你还没换衣裳呢!”
我低头一看,穿一身纯白色中衣,委实是不适合见重要的人。我只好委托徐衡好生招待切菜大侠。
以最快速度飞奔到楼下,这才发现来的并非只有切菜大侠一人,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煜爷府上的厨娘!
厨娘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低头品茗,而切菜大侠局促不安,就像厨娘的小弟。难道我真没猜错,厨娘和切菜大侠是一家人,亲爹就是御厨?
我脸上挂着惊喜又诚恳的笑容,“大姐,你咋来了?小兄弟也来得早,让两位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姚公子,你要是再不下来,我该带着我弟回家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厨娘和切菜大侠是亲姐弟!“大姐,真是巧了,令弟刀功了得,让我真开眼了。”
“他的刀功完全是雕虫小技,太过花哨。姚公子,咱们也算半个熟人,那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家父知道臭小子偷偷来虾状元,已经气得吐血三升。可他冥顽不灵,执意要在虾状元干活,我只好带他来,让他亲耳听听你对他的评价,好死了这份心。”
干嘛要让小伙子死心?他刀工好,是一个特大优点!厨娘和家里人都不希望我留下切菜大侠,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回道:“大姐,我很中意令弟的刀功,决定留下他,每个月五两银子。”
厨娘难以置信地说:“姚公子,你没搞错?你这个店,又不是专供达官显贵吃的穷尽奢华的那种高级饭馆子,并不需要多么繁复的刀功。再加上,他一点也不懂做菜,就算把菜雕出花来,难道让食客们吃生的?”
我露出一副“我自有安排”的模样,说:“大姐,令弟刀工好,可以提前给虾开背好腌制的更入味,等我找到厨子掌勺,令弟还可以帮忙摆盘,让食客们看到每一盘菜都很精美,这不是很好?”
“姚公子,开饭馆子最重要的是味道好,摆盘是其次,你轻重不分,不是好事。”
招不到厨子,我先招个刀工好的咋了?我看向身后如小绵羊一般脆弱的切菜大侠,“小兄弟,你咋想的?”
“我……我想留下,就怕您不收。”
“刀工好绝对是一个特大优势,虾状元的砧板和菜刀都欢迎你使用,只是令尊和令姐都不同意,若是我强留你,怕是会你家人不睦。这可如何是好?”
“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爹和我姐的,请您不必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他想留在虾状元,肯定要靠他自己说服家里人。“那好,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去跟家里人商量好。”
切菜大侠的双眼满含希望的光彩。
“姚公子,您甭费心了,家父严令禁止他去外面的饭馆子任职,您还是早做准备,另招大厨为好。”
厨娘一说,他眼中的光便黯淡下去,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跟虾状元有缘,那谁也斩不断这天定的缘分。”
“缘分也分好缘与孽缘,依我看,他跟虾状元分明是孽缘!”
厨娘这话说的忒难听,切菜大侠来虾状元怎么就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