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衡毫不犹豫地踏入虾状元大堂。
我双足如有千斤重迈不开腿，只得驻足于门槛外，痛苦地打量着铺子内的陈设。
四张八仙桌上各倒扣着四条条凳，桌面上、条凳上和地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房梁上结了不少蜘蛛网，依稀可以看清楚有几只蜘蛛正卖力的吐丝盘洞。至于柜台后一架多宝格空荡荡的，柜台上空无一物，破败到不行。
钱百万和燕楚师傅离开虾状元多久了？久到灰尘这么厚，蜘蛛都堂而皇之把这里当成家了？
我想不清楚，自从进京至今发生了太多事情，看似短短四个多月而已，但我却觉得像过了四十年那么久。
“子蕴，这铺子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咱们今儿个把此处打扫干净，倒是个好地方。”
说起打扫，大堂里倒只要擦擦灰尘、掸掸蜘蛛网就行了，那灶间呢？
我迈步踏入虾状元，横穿过大堂，掀开帘子，灶间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木锅盖盖着两口大灶，案板上没有任何东西，只覆盖着一层灰尘，碗柜里摆满了洗净的碗，就是有几粒老鼠屎。什么油盐酱醋统统没了，就连养在后院大缸里的虾也不见了，比我第一次来虾状元还要糟糕得多。
除了这间铺子外，我可真的是一穷二白重振虾状元。
徐衡手按住我的右肩，道：“子蕴，铺子太久没人打理，把灰尘擦掉依旧如新。”
就算擦掉了灰尘，虾状元也难以重现当初我爹在世时的辉煌。他靠着虾状元挣了数万两银子，那绝对是餐饮界的大拿。可惜这位大拿临死也不告诉我他的遗产藏在何处，非要我步他后尘跟虾打交道！
我就不信我会比姚旭差，我这身体可是凝聚了男女智慧，必定能让虾状元成为天下第一虾店！
后院，一块石板盖住了井，井盖上盖着厚厚的黄叶，把那些黄叶扫进铁锹后，我挪开井盖，井水很满，井口往下两三米都长满了青苔。
我和徐衡两人趴在井边，各自伸手去扒下青苔。陪伴着井水的青苔一点也不寂寞，竟有五六只小青蛙从青苔上跳进了井里。
“哎呀，子蕴，蛙会不会让井水浑浊？”
“蛙吃害虫，在井水里没坏处。”
费了好长时间才拔干净井边和井里面的青苔，我用小木桶打了两桶水，水青绿色，不适合饮用，但可以用来洗抹布。我和徐衡各自拎着水桶和抹布，开始里里外外擦洗虾状元。
大概是闲得太久，乍一开始干活，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天气转凉了，但我很快就热出一身汗，当厚厚的灰尘被抹布擦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洁净地方，这种所见即所得的成就感让我有使不完的劲。
“啧啧堂堂虾状元的东家竟要开始擦桌子，姚子蕴啊姚子蕴，你落魄到这种地步，拿什么跟我斗？”
虾状元第一天开门迎进来的第一位客人竟是王升，他身后跟着四个威猛大汉。
我把八仙桌上摆着的条凳一一放下，再用搓洗过的抹布擦拭条凳。
五人来者不善，王升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刚擦过尚湿漉漉的八仙桌上，而另外四个大汉则分立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大有要当他四大护法的架势。
王升拍桌道：“姚子蕴，你咋不说话？聋了还是哑了？”
“我既没聋也没哑，只是不屑于跟你这种得志小人说话。”我淡漠地说完，继续擦桌凳。
徐衡也很淡定，他正手持笤帚，清扫大堂。
王升道：“我是得志小人，那你便是不得志小人。你我同为小人，何必甩脸子给我看？”
王升坐在桌子上，四位护法膀阔腰圆，而我在他们身边弯腰擦凳，看似低他们一等，但我毫无那种感觉，松弛有度地擦桌凳，回道：“王升，你不要来我的虾状元，我自然不会甩脸子给你看。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受着吧。”
答完话，我转到旁边一桌去擦。
“姚子蕴，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实话告诉你，我是来向你下战书的！”
下战书？王升这是闹哪一出？
不过，我一点也不怕。王升这人看似凶神恶煞的，但与他有过几次交锋，他的凶狠中藏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喜感，让我怕不起来。“怎么战？”
王升放狠话：“我有数不清的办法让你的虾状元变成臭虾三滥！”
我回道：“王升，你不知道有人爱吃臭豆腐就会有人喜欢吃臭虾？”
王升：“得了吧，臭虾是不新鲜的没法跟臭豆腐相提并论。”
王升就事论事，却没意识到他放狠话被我轻松化解了。“王升，做人要厚道。你若想赢我，用下三滥的手段搞垮我的虾状元，那是最最下等的策略。如果你真是聪明人，就该这个时候投一大笔银子在虾状元，勒令我三倍五倍的挣回来。”
王升瞪眼道：“姚子蕴，你休想骗我！就你这么个破店，我投钱那就是打水漂！”
“你都没投，你咋知道是打水漂还是挣大钱？”
“就你这么三五不着调的人经营虾状元，不出三天就要赔的棺材本都不剩，我投银子给你，那就是天下第一蠢材！”
“王升，既然你不肯投钱，你也知道我虾状元开不下去，何不作壁上观看着我自己把虾状元搞垮？到时候你坐收渔翁之利，将虾状元铺子低价买下狠狠羞辱我，不是最省时省力么？”
“看你作茧自缚固然好玩，但我要是火上浇油，看你遇火逃窜，那才有意思啊！”
“麻烦抬脚，我要扫地了！”
被徐衡催促着挪脚的大汉骂了一句臭扫地的就让到一边去了。
“兄弟们，咱们看他俩的笑话也看够了，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王升笑着扬长而去，四个大汉重复他的笑声，把虾状元变成了一个笑声扬声器，实在是烦人。
徐衡手杵着笤帚，“子蕴，王升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我回道：“他想看我栽在他手里，但这一年时间内又不敢动我，只能口头笑话我而已。没关系，被人嘲笑又不会少两斤肉。”
徐衡：“可他说是下战书却没留下战书。”
王升最会装腔作势，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人，说是下战书也就是恐吓罢了，我才不怕他！有了他的刺激，我肯定要把虾状元红红火火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