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有求于煜爷的事情还多着呢，再出五两银子这种无理要求也只能答应。
我被逼无奈，再掏出五两银子。
拿什么来拯救我日渐干瘪的荷包袋！
收了十两银子的煜爷，眉头逐渐舒展，舒舒服服地坐在书案后，右手轻叩桌面，“豫王不喜大动干戈，你俩认为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徐衡回道：“煜爷，有句诗叫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陷害子蕴的污水，是何人散播，该从源头查起。查处之后，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徐衡，亏你是个读书人，若是殿试高中，该加官进爵。就你这样，如何在朝为官？”
煜爷严厉批评徐衡，暗指徐衡欠缺考虑，方法不对。
徐衡变了脸色，拱手道：“煜爷，敢问小人错在何处？”
煜爷道：“本爷且问你，敢篡改画册的画师，出自谁的授意？”
徐衡回道：“幕后主使是谁，小人不知道，但小人觉得那人心思缜密，行动迅速，应该手握巨资和大权。”
“徐衡，既然你知幕后主使有权有势，豫王何必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开罪某位大官？”
煜爷嘴里的无名小卒便是我。因为《静思力想》的署名只有我，哪怕徐衡帮我画了不少画册，但他坚持认为整本画册从构思、下笔到完工全部是我一人的心血，他没资格署名。
所以，煜爷的话看似是反问徐衡，实际上是在敲打我。大晏王朝官官相护，就算只有一位官员要害我，但与他交好以及有利益关系的官员也会帮着他。深受皇帝喜欢却没有实权的豫王，为了还我一个清白而去撬动一个白蚁洞，很有可能最后豫王都给搭进去了。
指望不得豫王，那我便只有把牢底坐穿。一直警惕不要以画犯法，没想还是犯了法。
我目光灼灼看向煜爷，“煜爷，我不会让豫王为难。能保我一时，他护不了我一世，不如就此将我收押，以免多生事端。”
“姚子蕴，这不像你。你做什么都要据理力争，为何这么轻易就束手就擒？”
“因为我争累了，争来争去不也还是这般结果？”
煜爷脸似蒙上了千年寒冰，眉头紧皱，目光灼人，好似要把我的心凿穿好看透我的想法。
我屈膝跪下，“煜爷，这是我第一次向你下跪，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尽管我从未想讽刺皇室中的事情，可惜造化弄人，种种巧合将事情推至现在的局面。我画出来的《静思力想》本想只当闺房读物，却没想到变成了平民窥探皇室隐私的途径。时至今日，我懂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我不必再负隅顽抗，给自己寻一条死路，便是向死而生。”
忽然，煜爷拍案而起，笔架上悬挂的狼毫笔似秋千一样荡来荡去，像极了我就是那无根的浮萍，飘到浅滩上被太阳暴晒就归西了。
煜爷震怒，“姚子蕴，本爷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连死字也不能提！”
这句话足够让我热泪盈眶，但我哭不出来。在命运这一强大的推手面前，就算煜爷再能干，豫王再仁慈，终究违拗不过平民们的口水。牺牲我一人，保皇室颜面和众多大臣，多划算的买卖，我想得到，上位者更想得到。
我不再盲目乐观，却也没那么悲痛，毕竟我凭本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吸引了豫王的注意力，我不还挺厉害的么？
厉害的英雄，从不害怕赴死，就怕没有善始善终。
煜爷生气，我也没办法平息他的怒火，索性不看了。
我看向徐衡，“横木兄，如今世上我能信任的唯有你一人而已。我有几桩心事未了，还请横木兄代为效劳。”
“子蕴，你瞎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你要信心百倍的活下去。”
信心？我就是因为太过自信才走到这一步。“横木兄，第一件事便是请你去武林盟主所住的林家庄，把孟寡妇救出来，告诉人生苦短，她赶紧嫁给宋大；第二件事也还是在林家庄，林少奶奶叫周美，叮嘱她别再胡吃海塞，身材匀称体态好看就算踹了林家渣男，也还能寻到好男人，可她要放纵自己，娘家再强大，也不可能守她一世无忧；第三件事，请你去傅县的兰诏寺告诉慧善和尚，他的故人我找到了，他的深情一点也不值得，要么一心向佛要么还俗回去奉养父母；第四件事，兰诏寺附近有一家铁匠铺，一对老夫妻打铁，麻烦你带些京城特产去，送给他们二老吃。二老问我咋不回来看他们，你就告诉他们我在京城发大财，妻妾成群，忙着生孩子没空回去。”
其他的事情，好像没有了吧？
不管了，我暂时想不到，先把钱袋子掏出来，塞到徐衡手里，“横木兄，这点盘缠足够你去林家庄，到了林家庄找周美要一大笔银子，报上我的名号，她肯定会给。”
徐衡摇头如风中摇摆的芦苇，“子蕴，你这是干什么？交代后事？煜爷说了你不会死，你一下子吩咐这么多事情，我记不住。”
我柔声说：“横木兄，你一时间记不住没关系，我多说几遍，要还是不行，我画在纸上如何？”
徐衡眼眶发红，继续摇头道：“这法子不好，子蕴，你未完成的事情该由你去办。”
我摸脑袋，说：“哦，我想起来了，横木兄办完了我这些事情，你也别再京城晃悠了。我俩和京城八字不合，你还是回家去，当个教书匠，让父母好生颐养天年。”
徐衡道：“子蕴，你不要说这些话，说得我想哭。”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不哭，要痛快地笑，仰天大笑。”我仰头大笑，两行热泪顺脸流下，阻挡不住。
忽然，煜爷道：“徐衡，你出去。”
“好，小人告退。”
这就把徐衡轰走了？我还没跟他告别够呢！
“姚子蕴，本爷屡次施救，你就没什么对本爷说的？”
“有。”
如被冰雪冻住的煜爷，面容逐渐舒展，好似被冬日暖阳照在身上。
“煜爷，感谢您救命之恩，只求您再帮我一个忙，给个痛快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