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到天明……”
打更的更夫左手拿竹筒和纸灯笼，右手拿着梆子，一边敲梆子一边喊三更报时。
让我和徐衡欣喜的是，这更夫身高七尺，穿着布衣，腰上系红腰带，腰后别着一根长笛！
更夫竟是京城百事通的人！更夫从戌时一更天开始打更直至五更天快要天亮，可算是夜晚中为数不多可以在京城来去自如的人。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求助于京城百事通的人定不在少数，更夫既可以打更又可以招揽生意，简直是一举多得，妙哉妙哉！
更夫主动开口道：“两位兄台，夜里宵禁，还请不要到处走动，此时夜已深，还请速速去睡觉。”
走近看，更夫相貌周正，身子站得笔挺，人看起来非常精神也很精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练家子气质。
我答道：“实不相瞒，我俩出来散步就是为了找您帮忙。冒昧问一句，您可是京城百事通的人？”
他不置可否，单问：“你有何事要办？”
“我进京，只为寻一傅县来的女子，她名为杨婉，貌美出众，不知她现居何处，是否成家。如果可以，找到她后，我想见她一面。”
他面色阴沉，不说话。
奇怪了，我让他找人，分明是给他带来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他怎地如此看我？莫非杨婉是京城百事通的老板娘？不至于吧！
我追问：“难道京城百事通不愿意接找人的差事？你放心，找人的银子我出得起，你只管去找人便是。”
更夫的脸色终于逐渐舒展开来，回道：“你先付五两银子定金，如果不找人，自会有人来退还定金。如若找到了人，根据杨婉现在的家世地位再来定酬金多少，你可同意？”
找不到人，退还定金；找到了人，还得看杨婉混得好不好，如果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发了大财，京城百事通便要个大价钱。这种弹性定价策略，忒科学了！
“行，我付五两银子定金。”
我掏出一锭五两银子，先攥在手里，“你得告诉我，你在京城百事通的名号是什么。不然下次咱们怎么接洽？”
“代号八通，接洽暗号是：光荣属于九五至尊，有事找京城百事通。”
对仗不甚工整的广告词，倒是好记。
我把银子给了八通，又问：“八通兄，找人多久能有消息？”
“快则一两天，慢则四五天。”
找人的时间单位按天算？这办事效率实在是高。“那就有劳八通兄和京城百事通了。”
“再会。”
八通敲着梆子走了。
“子时三更，平平安安睡大觉……”
打更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和徐衡才收回目光。
“子蕴，这个八通脸色变换太快，找人的事看似玄乎。他不知咱们的住处和姓名，他便走了？咱们是记住了接头暗号，可他们找到了人怎么告诉咱们？”
这都不是事！
我淡定解释说：“横木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京城百事通无所不能，咱俩在他们那里下了寻人令，他们找杨婉的时候，也会调查咱们。总之，这几天咱们就安心呆在客栈，等京城百事通的消息。”
我和徐衡满怀期待回客栈，临睡前还畅想了一下杨婉没去青楼当头牌，而是被一权贵金屋藏娇，被我和徐衡救出，她感激涕零我们的解救非要以万两黄金想谢。想着想着便睡着了，接着做了个美梦。
结果，天还没亮，窗户外一只八哥叫的烦人，徐衡去开窗赶鸟。鸟飞走了，竟有个大活人飞进了房间里。
徐衡登时就吓晕了，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我勉力支撑着，双手紧捏着被子，“你是何人？为何要擅自闯进来？”
他说：“光荣属于九五至尊”
我立刻接话道：“有事找京城百事通。”
确认过暗号，他是京城百事通的人。
“本人乃是京城百事通的三通，八通接下替你们寻杨婉的差事，实在是欠缺考虑，现本人特意前来归还五两银子的定金。”
什么？京城百事通竟不替我寻杨婉？
这坏消息来得太突然，我的美梦破碎了，难受！
一枚银子准确砸到了床上，弄出了一点点动静。
“你们京城百事通做生意都是这么不讲信用的吗？收了我的定金，还没隔两三个时辰便退回来！玩我呢？”
“贵人休要恼怒，不寻杨婉，于您于京城百事通都是好事。还请您早早放弃寻找杨婉的念头，以免惹祸上身。”
他话里有话，分明是已经查到了杨婉在什么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只不过，她背后势力庞大，非我升斗小民能撼动，也非京城百事通敢招惹的。这岂不是暗示杨婉结交了权贵，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她的靠山很神秘，很不希望她跟从前的人再来往，那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我问：“如果我不放弃寻人，会惹多大的祸？”
“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丢了性命。”
身败名裂？这个我倒是不怕，我在大晏王朝本就无根，也没认识几个人，成了个破落户顶多就是脸上无光罢了。可丢性命，的确是有点吓人。
“请贵人收好银子，再会。”
“别，我再问你一句，她现在是否在京城？”
“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别找了，才是上策。”
八通似一只黑猴，蹿出了窗外。
我下床，掐徐衡的人中，他醒了。
徐衡问：“子蕴，刚才发生啥事了？”
我木然答道：“是京城百事通的人来退还银子。”
“退还？他们不愿意找？”
“没错，京城百事通不找了，还让我放弃找杨婉。”
徐衡陷入深思。
我看着打开的窗户，天还未亮，只有公鸡打鸣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过分大声。
“横木兄，找杨婉的这条路，我怕是要走到黑了。你还是回去求煜爷收留你，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高中。”
徐衡立于我身旁，“子蕴，你别这么说，这么些天你我同甘共苦，哪怕前路艰难，我也要与你共进退，披荆斩棘。”
“横木兄，找杨婉一事极为凶险，我不想连累你。”
“你我是兄弟，何必说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