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四人,我把那二百两银子算作她们是入股虾状元的资金。
粗略一算,她们是虾状元第二大股东。
熬过开业第一天,接下来的日子就趋于平淡了,客人时多时少,营业额忽高忽低。
身为虾状元的大股东兼掌柜,我整个人都变了。
我现在看到俊男靓女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反而会对食客更有初恋的感觉。会因为食客的一句夸赞兴奋不已,也会因为食客的一句坏话瞬间低落,为食客们操碎了心。想知道食客们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菜肴是否合胃口,这次吃了下次还会再来吗?来了还会继续点招牌菜吗?我晚上睡觉前还要担心食客们会不会抛弃虾状元。
总之,风里雨里,夜里梦里,我所思所想全是食客们,我的心完全属于那帮食客的了。
十月二十六巳时末,给坐镇大堂的孟寡妇端了一个炭火盆放好后,我转身欲走。
孟寡妇问:“姚公子,你最近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我否认。
孟寡妇说:“不正常。”
我忙问:“宋大嫂,我哪里不正常?”
“生意好的时候,你神采奕奕,活蹦乱跳的,可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你就像霜打的茄子,我怀疑你喜欢上了某位常来的食客。可是我想了许久,也没瞧出您对哪个食客青眼有加啊。”
“宋大嫂,我很博爱。”我喜欢的是那帮食客!他们来吃饭,我有钱进账,双赢!
“博爱?什么意思?”
我真想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是,徐衡来得及时,他开口道:“宋大嫂,博爱出自《说苑?君道》篇中: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欲,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又有曹植作诗曰:长者能博爱,天下寄其身。”
噗!我以为博爱是现代词汇,没想到竟在古文中有出处!七步成诗的曹植的诗句中也有博爱,真是长见识了。“横木兄,你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子蕴,你过誉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我根本就不知道博爱的出处,可你说得头头是道!如果这都不算厉害,那世上就没有厉害的人了。”
就在我吹捧徐衡,徐衡谦逊推辞时。
满脸迷惑的孟寡妇叩桌,“姚公子,徐公子,打扰一下你们,请问博爱到底是什么意思?”
合着徐衡掉书袋说了那么多,全是白费唇舌。
徐衡满脸尴尬,“宋大嫂,那些字不好理解吗?”
孟寡妇点头,“徐公子,那些字文绉绉的,很不好理解。”
我只好解释说:“宋大嫂,博爱的意思是博大而广泛地关爱所有人。”
“姚公子,这也不对劲。”
又不对劲?“哪里不对?”
“姚公子,咱们大晏王朝数以万计的人,你怎么可能关爱所有人?”
“宋大嫂,我就是随口一提而已,别较真。”
孟寡妇浅笑着说了一声好吧,便去灶间转悠,我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她去找她男人。
快到饭点还不见人,我只好召集店里的人来开会。
宋大、徐衡、燕楚和我四人围着高高的柜台站着,孟寡妇是孕妇享有特殊待遇,坐着烤火就行。
我先发言,“已经入冬了,看这鬼天气大概下个月就会下雪。天气寒冷,御寒的食物就显得很重要。我想问问大家,假如咱们店效仿涮锅子,以鲜虾和汤为底汤,加入各式涮菜,你们会想吃吗?”
涮锅子就是火锅,在大晏王朝的京城很流行,大多是吃薄如纸的现切牛肉。我也算是重度火锅爱好者,每逢到冬天恨不得顿顿吃火锅。入冬后,我已经馋火锅很久了,现在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也不知他们觉得怎么样。
宋大问:“涮菜都有哪些?”
我回答:“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一切都能涮!”
燕楚说:“这吃法跟京城富裕人家吃的铜鼎火锅有几分相似。”
还是燕楚师傅行走江湖久了见过世面呀!我附和道:“没错,师傅,就是那种铜鼎火锅。只不过咱们虾状元以虾为特色,高汤加鲜虾的组合应该会非常鲜香味美。”
“高汤本来就够鲜了,再加上虾,那还不得鲜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鲜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形容得太好了!我趁热打铁,安排宋大下午熬一锅大骨汤,晚上准备试菜。
宋大犹豫地问:“姚教主,那能好吃吗?”
我回道:“肯定好吃,不信问问大家想不想吃?”
除了宋大和孟寡妇之外,燕楚、徐衡和我三人一致点头。
孟寡妇说:“应该好吃,就是味道太清淡了。”
我说:“嫌味道清淡的话,可以加辣椒。”
孟寡妇终于点头。
欧耶,全票通过!虾状元即将诞生一大爆款菜式(还没想好名字)。
散会后,我想找徐衡商量鲜虾火锅取名的事。
他望向店门外,哀叹连连。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外面的风景,北风呼啸,树枝光秃秃的,行人双手拢在衣袖里,缩头缩脑地前行。如果不是为了迎客,我都想虾状元的大门关了来御寒。
我担忧地问:“横木兄,咋了?”
徐衡眉头微拧,“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我表哥过得怎么样。”
“横木兄,若是你放心不下,不如我托人去打听看看?”
“算了,不必特意去打听,表哥知道我们在虾状元,若是他日子过得不如意,厚脸皮来找我们便是,何必去寻?”
我对六斤好感全无,还有点厌恶他背信弃义去攀王升那高枝。可是,六斤是徐衡的表哥,徐衡又是我的好兄弟,我再怎么讨厌六斤,还得看在徐衡的面子上给六斤几分薄面。
我拍着胸脯说:“横木兄,我保证只要六斤来虾状元投靠我,我肯定接纳他。”
话音刚落,冷风中走来一人。
一位故人。
一位不可能出现在京城却朝着虾状元大门走进来的故人。
他穿着一身单薄又不合体的青色长袍,风一吹,长袍像被鼓风机吹得胀成皮球一样。相较于宽大的袍子,他的脸瘦脱了相,眼睛凹陷,眉骨和颧骨高的吓人。远远看着,就像大限将至的人。
长相俊美又自带禁欲气质的慧善和尚,何以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