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路人们步履匆匆赶回家，徐衡、六斤和我三人慢悠悠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行至一饭馆后院门口，一辆牛车停稳当，一对父子合力抬下一箩筐新鲜的鱼。
箩筐完全湿了，各种各样的鱼活蹦乱跳，有很大的鱼腥味。但父子俩脸上的笑容，完全是丰收的喜悦。
我驻足观看。
徐衡捏着鼻子，蹙眉，道：“子蕴，这有啥好看的？鱼腥味怪大的，咱们走吧。”
我回道：“横木兄，你和六斤去远处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要问人家。”
六斤：“问啥呢？”
我：“问他们鱼从哪里来的。”
六斤哈哈大笑，“子蕴，你别问这种傻话。那么多鱼，不是从水塘里捞出来的就是从湖里用渔网拉出来的。”
鱼从水塘里或湖里出产，这事我当然知道。六斤不懂我的用意，我也不便解释太多，干脆由他笑着，安心等抬鱼的父子出来。
我们三人等了好久，牛不耐烦地哞叫了一阵子，那对父子才从饭馆里走出来。他俩长得极为相似，空箩筐由不到二十岁脸上有一颗大黑痣的儿子拎着，当爹的手里拎着一鼓鼓的钱袋子，满脸喜悦。
不消说，那一箩筐鱼，换了不少钱。
原本喜悦的父子俩，一见我们三人围着牛车，瞬间变了脸色。
“喂，你们干啥呢？那是我的牛车，你们休想偷走！”
“天还没黑，你们敢偷牛车，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父子俩大吼大叫，我拉着徐衡和六斤后退几步，一边退一边说：“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三人不是偷牛车的贼人，而是想从你这里买点东西。”
“今儿个鱼卖完了，你们买不了了。”
年纪大的男人说话很不耐烦，头上带着斗笠，被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脸上皱纹并不算多，就是双手过于粗糙，裂开了几个口子，手上皮肤也发皱。
我回道：“我们不是现在急着要，明后两天都行。”
年纪大的渔夫问：“要哪种鱼？”
我答道：“我们不要鱼，要虾。”
“虾？那些小虾不值钱，捞起来都够费力，我懒得卖。”
我深知大晏王朝的人饮食不算特别精细，没有现代小龙虾、基围虾、河虾等虾类之分，不过既然我要开虾状元，势必要做虾，头一步就是要寻找可靠的虾。食材新鲜，再找到一个好大厨，何愁生意不红火？
我好言好语问：“大哥，您贵姓？”
“朱。”
“朱大哥。”噗，我一叫出口怎么有点像骂人呢？
“别叫我朱大哥，我全名叫朱鼎，看你年纪不大，叫我鼎哥。”
一言九鼎的鼎字寓意好，叫起来也好听，我笑道：“鼎哥名字真不错。”
朱鼎随意笑了一下，冲着他儿子说：“赫儿，你赶紧拎着箩筐上牛车，你娘还等着咱们回去吃晚饭。”
朱鼎马上要带着儿子朱赫回家去。
我直率地问：“鼎哥，我要长期买虾，既然你那里没什么虾，那你能否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好虾？”
“你长期买虾？”
朱鼎似是有点兴趣了。
我回道：“没错，我开了一家虾店，正四处寻找哪里能买到虾，找了好久还没找到合适的，实在是头疼。”
朱鼎讥笑道：“你可真是外行了，虾生长在水里，你在京城街道上能寻到卖虾的人才怪！要么每天去渡口买，要么早日找人固定供应虾还差不多。”
“去渡口买费时费力，还是找固定渔夫送虾可靠。鼎哥，那你认识专门卖虾的人么？”我很期待朱鼎说出认识二字。
结果朱鼎毫不犹豫地说了不认识三个字。
“哎，你们让让，我要把牛车掉个头，回家去了。”
徐衡、六斤和我退得远远的，索性顺路走开。
朱赫喊道：“你们先别走。”
希望重现，我忙转身问朱赫：“难不成你们家有虾？”
“我们家有一块水塘，还隔三差五去湖里捞鱼，捞出来的虾都让我娘给炒来吃了。不过你要是需要很多虾，我和我爹可以在水塘里养。”
朱赫年纪不到二十，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我赞赏地说：“如果你们愿意养虾，又能暗示送新鲜的虾去我铺子里，那跟你们长期合作简直是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
朱鼎冷不丁浇下一盆冷水，朱赫立时就耷拉着脸，“爹，你这是干啥？娘长期喝药，咱们要卖鱼买药，又要时常在家里照顾娘。如果能多送给这位公子一些虾，那又是一笔收入，比去码头上卖渔获强多了。”
捞了鱼再去码头上卖，朱鼎和朱赫父子大半天的时间就耗在外面，无人给家中女人熬药喝。可要是捞了鱼就能送到京城饭馆子里，收入稳定又免去了每天风吹日晒叫卖之苦，何乐而不为？
这一波父子pk，我站朱赫。
朱鼎说：“你娘说了卖些鱼就够了，咱爷两个也别那么累。要是再多养虾，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小虾就能长成大虾，需要很长时间，个头大小不一，卖不出价钱，何必白费力气？”
朱鼎说的也有道理。
鱼之所以好卖，因为他们养鱼、捞鱼很熟悉了，一年四季都有个头合适的鱼可以捞出来卖。但重新开始培育虾，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前期没什么收获，他们又杂事缠身，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去。
我想了想，开口道：“鼎哥，咱们也算有缘，你是老渔民，懂得多。这边人虾吃得少，但只要做得好吃肯定会像烤鸭一样风靡。既然你说养虾难，当你人手不够的时候跟我说，我派人去帮你们养虾。”
六斤问：“难道派我和横木去？”
“必要的时候，请你们去。如果你们做不了，我再另外请人。”
“那倒不必，我从小就捉鱼摸虾，横木没干过什么农活，他肯定不行。”
我正要接话表扬六斤识大体，肯出力。
朱鼎问：“你要哪一种虾？”
大晏王朝有哪些虾，我不是很清楚，要是贸然蹦出一些现代虾名，怕是会引起众人怀疑。我回道：“鼎哥，明儿个您不是要给那家饭馆送鱼么？您顺带捞些各种各样的虾，送到虾状元去。”
朱鼎笑道：“虾还能当状元呢？”
“人有状元，虾应当也有状元。”
“这铺子名够响亮，那明儿个巳时初我送些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