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卯时初，我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去灶间给厨娘烧火。
灶间除了案板、灶和水缸之外，其余的地方全被七箩筐画册塞满，得小心翼翼寻找下脚之地才能顺利进入灶间。
当我颇为费力走进灶间时，正在揉面的厨娘，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话算话，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嘴巴张成了O型。
“大姐，我说话算话，我会来帮你烧火直至书全部烧完。”
“姚公子，先不急着烧火，你帮我剁肉馅。”
一块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放在砧板上，按照厨娘吩咐，我先把肉顺着纹理切成片，再横切数刀成小丁，切了好一会儿才手持双刀开始剁肉馅。
“姚公子，你剁肉馅的姿势真是熟练。”
前世渣男爱吃肉丸子、饺子、馄饨这类的剁成肉糜的食物，俗话说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得先拴住男人的胃，为了拴住渣男的胃，我愣是从厨房小白变成了做什么菜都像模像样。大清早第一波回忆杀从渣男开始，真不是愉快的一天。
我以在乡下田庄里呆着见过妇人们剁肉为由搪塞过去。
木盆里的面粉呈絮状，厨娘一边加水一边揉面，道：“姚公子，我连夜看完了那本画册，画得真不错。那画家名为慕子蕴，跟姚公子的姓名只有一字之差，真是巧了。”
一点也不巧！“大姐，慕子蕴是我作画的笔名。”
“哈？姚公子，那本画册是你画的？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您那么有才。”
厨娘诚挚的夸奖，让我笑眯了眼，持刀无力，索性叉腰牛气会儿。
厨娘又道：“可惜那么好的画册，全要烧掉，实在是可惜。”
又提起烧掉画册这一茬伤心事，我唉声叹气再次持刀剁肉。到底是何人篡改画册，妄想借皇帝之手杀我？这一招借刀杀人的招数，实在是厉害！
躲在暗处捅我刀子的幕后主使，至今还没浮上水面，而我差点死过几回了！我气不过，左右手两把菜刀噼里啪啦剁肉，誓要把幕后主使大卸八块！
厨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轻点轻点，大清早剁肉这么响，该吵着府上那么多读书人了。”
“大姐，读书人应该鸡鸣即起来读书，我这是催他们起床呢。”我继续闹出大声响剁肉，堪比自制敲木鱼声。
“还是轻点吧，煜爷睡眠浅，昨晚睡得迟，没得打扰煜爷好眠。”
煜爷还在府上？这事我不清楚，昨晚烧书做完晚饭后，我和徐衡皆为找到自保办法而高兴，早早地上床睡了个好觉。
借剁肉发泄怒火，肉馅已剁得差不多了，我便放下两把菜刀，“大姐，还要我做啥？”
“你会不会包包子？”
“我不会。”
“那我教你好了。”
厨娘教我做包子，我当免费学徒，真不亏。不过我酝酿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逮着机会问出口了！“大姐，我跟你学做包子，你跟我说说宫里的事情？”
厨娘道：“宫里的事情有啥好说的？一堆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整天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鸡犬不宁，没意思。”
厨娘说话时，木盆里一大团白面粉团，木盆干干净净，她手上没有粘一丁点面粉，完全做到了面光、盆光、手光的揉面三光原则。
“现在等面发酵一会儿，我来拌馅。”
肉有一点腥味，我不大想看拌馅的过程，便从一箩筐里拿出一本画册蹲在地上看。如果不是因为姚思静变成了公主杨思静，大概这时候我已经扬名京城，数不清的迷妹梦里都想见我呢。可姓氏差了一个字，扬名京城已成空。我开口问：“大姐，你给我说说公主杨婉的事情？”
厨娘回道：“姚公子，你还是少直呼公主名讳为好。她封号为明玥公主，是深受皇帝和豫王喜爱的公主。”
杨婉封号为明玥公主，深受皇帝和豫王喜爱。听闻皇帝正值壮年也才三十出头，而豫王小皇帝好几岁，杨婉看起来起码有十八岁以上，就算皇帝成婚早，也不可能十一二岁就生出公主来。我推断明玥公主跟皇帝、豫王是平辈，是他们的妹妹而已。“大姐，明玥公主是皇帝和豫王的妹妹吧？”
厨娘点头。
她把已拌好调料的肉馅搁在案板一角，再往干净的案板上撒了一点干面粉，将圆面团搓成长条，再切成一个个剂子，再用擀面杖把剂子擀成包子皮。
“既然明玥公主身份尊贵，为何会于三年前流落民间，至今无下落？”
“姚公子，皇室秘辛还是少打探为妙。”
厨娘不愿意说明其中缘由，那我只能换一个问法。“大姐，既然令尊曾是御厨，多少该了解明玥公主的心性。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出落得很美，性格很随和但喜欢跟男人搅合在一起。当初皇帝准备为明玥公主指婚，明玥公主却要先见驸马爷，当今圣上以那不符合皇室规矩为由拒绝了。自此，明玥公主失踪了。”
厨娘打开话匣子说了一大通，我算是看出来看似貌美的明玥公主实则放荡不羁爱自由，她托付一生的男人要先见一见，而不是三媒六聘娶进门后的洞房花烛夜她才能见到自己的男人。明玥公主的行为不为大晏王朝的人接受，但却是女权觉醒的先锋，有点厉害了。我想，后来明玥公主变得那么娇媚，多少有点被婚事刺激后遗症。
“啊呀呀，我咋说了这么多？失言了失言了。”
厨娘说完这句话，扇了自己一嘴巴，然后就埋头包包子，连点拨我包包子都不愿意，生怕跟我一讲话又忍不住抖漏事情来。
我真的不会包包子，虽说看厨娘包得又快又好看，但自己动手包包子才知道捏一个褶子是多么的难。玩弄了两个包子皮，包出两个四不像，厨娘轰我往锅里加水准备蒸包子。
画册烧焦极为难闻，却蒸出香味扑鼻的馒头。
兴许这些画册的牺牲就是为了教会我一个道理：浴火才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