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我烧火煮粥煮到一半，徐衡匆匆赶来说煜爷要见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煜爷书房前，还未抬手叩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我惴惴不安地入内。
煜爷立于一博古架前，似是在找书。
他开腔道：“昨日你已立下字据，赚大钱成为豫王座上宾，赔本就入宫当太监。如此重压之下，你竟还有心情当个火夫？”
我回道：“煜爷，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办好。烧完书，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全力以赴经营虾状元。”
煜爷淡然地说：“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那本爷也懒得多管。书案上的那串钥匙，你拿去。”
书案上有一串长短不一的铜钥匙，偶有淡绿色的铜锈粘附于钥匙上，更有年代感。
煜爷又道：“你要记着虾状元是食客聚集之地，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去住。若是被本爷揪住，多一人罚一千两银子。”
我这人素来热情好客，谁没有住处都喜欢往虾状元拉，可煜爷竟不许我热情待客，真是有点过分了。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煜爷手执一本书，立于我面前，道：“姚子蕴，你似乎很不满。”
我对上他那一双眼睛，“煜爷，既然虾状元交由我打理，那什么人能进去自然是我说了算。您何必说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话来伤人？”
“没有价值的人，甚至还不如阿猫阿狗，起码猫能抓老鼠，狗能看家。”
煜爷一再贬低我的熟人，那不就是贬低我？“煜爷，既然您这么瞧不起我，那我便告辞了。”
“都是要做东家的人，性子这么急。”
我也不想性子急，实在是煜爷说话太过分。为何他一张刀子嘴伤害人却从来都只从我身上找过错？“煜爷，我性子急那也是为你所迫。”
“本爷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却不问我想要什么！这算哪门子的好？
我拂袖离去。
忽然，煜爷隔衣抓住我的手腕， “姚子蕴，你生气了？”
我道：“煜爷，我不敢生气。”
煜爷：“那就是生气了。”
“我生气又如何？”
煜爷罕见的叹了一口气，“姚子蕴，究竟本爷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
我倔强地不肯回头，“煜爷，您这话说的我像白眼狼，然而，我不是。正是因为知道煜爷和豫王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才使得我平安无恙活着，哪怕我明知一年内盈利一万两是痴人说梦，我也愿意试试看。”
“既然你要经营虾状元，本爷多叮嘱你几句，你为何就怒了？”
我怒了就是怒了，这么多日子的情绪积攒着爆发一次不行么？“煜爷，我要走了。”
“本爷知道你为何生气。”
我不答话。
煜爷又道：“姚子蕴，你气恼的是本爷和豫王未经你同意便塞给你一个苦差事，但事情瞬息万变，若是事事与你商量，反倒要惹大祸。本爷深知你这人随性洒脱不拘泥于方寸之地，但人终究不是浮萍，你在京城活着，那就得在京城深耕活出个人样来。”
前世我当京漂是自愿的，这一辈子又要当京漂却是被逼的，没房没车没妹子还可能失去命根子！我心里的苦，谁人懂？
“煜爷，我知道了。”
“你知道能否做到？”
“尽力吧。”
“有气无力的一个尽力，可见是毫无斗志。”
煜爷对我是恨铁不成钢。
可我这块铁，没想成为钢，只想被锤炼成一把锄头，锄遍田间的草。
我回道：“煜爷我本就不是一个很有斗志的人，我梦想仗剑走天涯，而不是以命根子作保来经营虾状元。”
煜爷：“你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可现在走不了了。姚子蕴你切莫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怨妇，叫本爷和豫王看不起。”
看不起？
煜爷和豫王看不起我的时候还少么？
我之所以会从一个有志青年变成如今一个失去梦想的咸鱼，是被谁打击成这样的？始作俑者煜爷反倒说瞧不起我！这都算些什么事？
我实在是无力多说，便使劲想抽出被他扼住的手腕，奈何他力气奇大，我根本抽不出手。
“煜爷，请放手。”
“你不信誓旦旦答应办到，本爷就不放你。”
答应就是承诺，人要信守承诺，可将倒闭的虾状元一年内转变到盈利一万两银子的地步，我又不是商业大亨，哪有那个魄力？
“煜爷，我会尽全力去试。话不能说得太满，否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没什么好处。”
煜爷依旧是那般高大又俊美，我不比他矮，但在气度、气场和斗志上，矮他一大截，总被他压一头。今早说话也是，哪怕我知道他是好心想激发出我的斗志，但他说话带刺，无意中刺伤了我，我就像个刺猬一样扎他。
这场谈话，没有输赢。
“姚子蕴，本爷该拿你怎么办？”
煜爷为何用霸道总裁般宠溺的语气对我说话？他是不是气糊涂了？
我还没分清楚现状，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与他冷漠的气质不同，他人身上很热乎，心跳速度也快，但人出奇的镇定，永远被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感。
这出乎意料的拥抱，让我手足无措，整个人似一根呆木头被他拥在怀中，手不可能抱他的腰，头不可能靠在他肩上。因为我压根就不喜欢煜爷，对我来说他永远高一截，是我追赶不上的那个人。这个人可以当我人生的向导，却不能与我共度余生。
最为重要的是，他性别男，我也性别男，他要和我搞断袖？
不会的！
“煜爷，有点热！”
“入秋了，还嫌热？”
我太过激动血液循环太快跟你摩擦生热不行么？
我像一条毛毛虫别扭的扭动身子。
“别动，就抱一下，让本爷给你力量。”
煜爷真的很有力量，明明我养伤期间长了肉比他还胖一丢丢，但他的身子硬邦邦的，完全就是个硬汉。
这个时候的我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棵小草，他为我撑了一把伞，将风雨隔绝在外，让我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好积蓄力量再次面对风雨。
“可有感受到本爷的力量？”
“感受到了，煜爷，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