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非常闷热，王升热得满头大汗，命哑娘去拿冰块。
王升打开木塞，酒的浓香味弥漫整间厢房。
起初，我猛吸几口，酒香味简直太好闻了。但闻久了，过于浓烈的香气就像过于浓郁的香水味，闻着头有点晕。
这一定是高度数烈酒！
王升双手按在酒坛子口上，“你俩怎么油盐不进？请你们喝酒吃饭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倒好跟个二大爷似的，任我说的口干舌燥也不喝酒。没劲，忒没劲。”
“我们实在是不能喝酒，像桌上这么多菜，让我们吃得盘盘光还差不多。”
哑娘行动迅速，右手提了一木桶冰块来，左手抓着一只尚在扑腾的信鸽。
王升紧张起来，抓住信鸽，取下一张小纸条。
飞鸽传书，何人给他送信？小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我非常想看。
可就一眨眼的功夫，王升将小纸条塞进嘴里，象征性咀嚼了几下，咽了下肚。
小纸条能吃？他是不是有异食癖？瞠目结舌的我，呆愣愣地问：“王升，小纸条好吃么？”
王升点头道：“好吃！”
纸条好吃个鬼！骗谁呢。
王升把酒坛子搁在地上，重新盖好，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和徐衡。
王升不是爱笑的人，此刻显露在他脸上的笑容，看似露出八颗微黄的牙齿，并没有笑眯眼，可见不是真诚的笑容。
“好，那就不喝酒，咱们三个好好吃饭。”
王升举起银筷子，再看我和徐衡面前的也是银筷子，瞬间眉头紧拧，把一双筷子拍在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菜肴都晃动了几下。“哑娘，说了多少遍，有外客来，拿银筷子是怠慢客人，去取三双象牙筷来！”
象牙筷！
由象牙打磨成的筷子！
且不说取象牙打磨筷子太过残忍，王升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人，家里有三双以上的象牙筷子，这说明他比看起来更有钱！
“哑娘，慢着。”
提着木桶欲离开的哑娘，低头垂手等我说话。
“王升，我俩不是什么贵客，银筷子待客就高级，犯不着用象牙筷，甭麻烦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如果人不用象牙制成东西比如象牙筷，那快活自在的大象能活得更久。此外，银筷子可以试毒！用银筷子既可以吃饭，又可以试毒，比象牙筷多了一个功用，就用银筷子吃饭准没错。
“不，你是贵客，招待贵客就要用象牙筷，这是本人定下的规矩。”王升嬉皮笑脸跟我说完话，板着脸命令哑娘去拿象牙筷。
我自嘲道：“王升，我算哪门子的贵客？一没钱，二没权，三没势，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都成问题，用什么珍贵的象牙筷？”
“你啊，还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正因为你现在穷困潦倒，我才要让你用象牙筷吃一顿好菜，让你看看有钱的日子能过得多爽，以此来激励你和你身旁的这位小兄弟好生努力，争取早日过上比我还要穷奢极欲的生活。”
穷奢极欲的生活？
那根本就不是我和徐衡想要的生活！
徐衡开口说：“穷奢极欲的日子太过糜烂，非我等人敢奢想。”
王升切了一声，道：“想有什么不敢想的？你俩就是太求稳，想都不敢想，遑论去做！当男人，敢想敢做大丈夫！咱们今儿个有缘聚在一起吃饭，让我这个比你俩年长的大哥来给你们立立志，长点出息。”
我和徐衡表示洗耳恭听。
“当初，我一个穷小子，又有隐疾，日子没有盼头，看到漂亮姑娘只敢暗自流口水。那样的日子，整个人就像浸泡在黄连水中，苦得不得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贵人，娶上了漂亮媳妇，过上了像模像样的富裕生活。人有多敢想，就能做多大事。你俩，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敢想，这怎么行？以我这过来人的成功经验告诉你们，第一步，敢想！你俩现在就开始想，想当大官还是妻妾成群？想黄金堆成山还是金屋藏娇？”
哑娘用托盘捧着三双象牙筷入内。
谈性正浓的王升，厌恶地骂哑娘道：“怎地去了这么久！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
王升对哑娘真是一万个不满意，压根没把她当人看，也就哑巴能忍得了的臭脾气。换做是我，象牙筷也给摔个稀巴烂！
哑娘咬唇不语，走到桌边，把银筷子换成象牙筷。
银筷子和不锈钢筷子几乎是一样的成色，但象牙筷通体莹润的米黄色，打磨的非常圆滑顺手，使用感应该很好。
但银筷子可以试毒，多出来的这一功效完胜象牙筷。
我抢先一步把银筷子抓在手里，“王升，你不是说让我感受一下好生活？银筷子和象牙筷我都没用过，平日只用竹筷子。我想用银筷子和象牙筷来吃饭，好好比较一下到底那种筷子吃饭好。这个不情之请你可答应？”
王升道：“那不行。”
“为何不行？”我有点愕然，他不留情面地拒绝
“你想啊，咱们三人是三双筷子，你非要多留一双就是四双筷子，四的音跟死太像了，我很忌讳这个数字。”
“四季平安、四海升平、富有四海，这些可都是含有四的吉祥成语，好得很。”
“你不懂我做生意人的忌讳，四就是死，没得讲。”
不能留四双筷子，我又很想以银筷子试毒，怎么办？
“哑娘，还不赶紧撤下银筷子？”
哑娘收走王升和徐衡的银筷子后，伸手像讨钱一样看着我。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王升，不如咱们每个人都用两双筷子，等吃完饭来评价哪种筷子最好用？”
“一个人吃饭怎么能用两双筷子？不合规矩不说，这马上到七月半，要是提前逃出阴间的恶鬼来偷吃，怎么办？”
我交出了那双银筷子，心里已明白在王升的地盘上吃饭，没有说客人提什么要求主人一定会答应，我和徐衡吃什么做什么，都得按照他的想法来。也就是说，如果饭菜有毒，我俩也得吃。
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升殷勤布菜，还亲自拿刀替我和徐衡割烧鸡、烤鸭吃，简直是热情过头了。
然后，我俩也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