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衡做到了!
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甚至可以说我们这些人认识他都是一种荣幸。
我们一伙人相逢于微时,共渡艰难岁月,这才等到云散月明的一天。
徐衡眼里闪着泪花。
我的眼眶也红了。
可今儿是大喜的好日子,怎么能哭?我忙说:“横木兄,快进来,早就做好了庆功宴等你来吃。现在你这正主来了,可以开席了。”
伙计们祝贺徐衡后,忙着上菜、摆碗筷,徐衡进房去换衣服,我和孟寡妇一起端着花生、果脯、蜜枣、麦芽糖等各式零嘴,分给在店外齐聚的围观群众们吃。
“别挤啊,零嘴多得是,人人有份。”
可能是看孟寡妇肚子大,再加上端出来的零嘴确实多,那些想抢东西吃的人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收了手,等我俩挨个去发。
大家素质很高,每个人拿了吃的,都会道一声恭喜。
也有话多的路人,跟我搭话。
路人甲问: “掌柜的,那位状元郎跟您是什么关系?”
我毫不犹豫答道:“他是我的好兄弟。”
路人乙羡慕地说:“那你发达喽。”
路人丙问:“掌柜的,今儿状元郎在你们这里吃饭,那我们可以进去吃么?”
我一眼望天,不太强烈的太阳斜在半空,顶多辰巳之交,时间早得很。“子时才可以进去,现在还早,就我们这些熟人吃顿便饭。”
路人丁说:“掌柜的,你这虾状元名字取得好!读书人来虾状元,还真的成了状元!”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附和。
“是啊,你们做虾叫虾状元,人吃了状元虾就是状元郎。”
“早知道我也该叫我家侄子天天来吃虾,不说考个状元,考中探花郎也体面。”
进了虾状元吃饭,人人都能当状元?还有这种说法?
我发现这些普通群众还真是营销好手,一下子就给我带来了营销新思路。
我把剩下没发完的零嘴塞到一个陌生路人手里,便扶着孟寡妇进店,再关上门。
孟寡妇不解地问:“姚公子,今儿怕是有许多人登门祝贺,关门不太好吧?”
我耐心解释说:“宋大嫂,横木兄高中,是可喜可贺,可他也是凭实力考来的,怎么能被那些人像耍猴似的观看呢?我想好了,咱们虾状元出了一位状元郎,但凡是有点门路的人,必定听到这风声,都想来虾状元吃饭看状元。这不就是挣钱的好时机?”
徐衡从二楼拾级而下, “子蕴,你想怎么挣?”
我一边看他缓缓走下木楼梯,一边回道:“横木兄,咱们店里的伙计们就这么些,招待不了多少客人,只能限制客流,让他们想来吃饭的人提前预定,不预定不能进来吃。这样一来可以保证接下来十天半个月生意好,二来可以让伙计们没那么累,可谓是一举两得。你意下如何?”
徐衡穿着一身蓝色道袍,又恢复到那个斯文持重的读书人模样。“子蕴,既然你说是挣钱的好时机,岂不是应该打开门迎客,来多少都接待?你反倒要人提前预定,没预定不能吃,会不会太苛刻了?”
我摇头道:“开门迎客,来多少人接待多少,那虾状元的门槛都要被人踩塌了,灶屋里三人得累成啥样?还是接受预订好,有你这个状元郎在,不愁没人来预定。”
徐衡露出不太自在的笑容。
“横木兄,你咋了?”
“子蕴,一朝之间什么都变了,我成了状元,还进宫谢恩去了,大家对我吹捧有加,我觉得很虚无,很惶恐,唯恐自己飘飘然。”
徐衡能有这种意识,说明很谦虚自制。我安慰他说:“状元郎必定被人尊重,只要你自己保持谦卑之心就行。来,状元郎,请高抬贵手帮我写一幅本店只接受预定的字,我好贴到店外去。”
“子蕴,还是照常喊我就行。”
“遵命!”
我俩玩笑一番后,他在一张红纸上写了本店只接受预定的字样,贴出去后再关上门,大家伙儿一齐坐下,享受美酒佳肴,庆祝徐衡高中。
厨娘说:“殿试那日,我们赶早做桂花糕,还真是有点用处,这不蟾宫折桂拔得头筹了?”
徐衡举起酒杯,对宋大、厨娘和切菜大侠三人说:“感谢三位那天鸡鸣即起,做了那么多美味又顶饱的食物,使得在下一整日有足够的体力答题。在下能有今日,全赖三位,在下干杯,你们随意。”
碰杯后,徐衡当真是一饮而尽,全无往日推脱不肯饮酒的样子,豪爽至极。
我给徐衡倒了一杯酒,他便举杯对我说:“子蕴,你我相识不过一年有余,却像是结识了半生。咱们同过甘,共过苦,现在总算苦尽甘来。往后,咱们还要风雨与共,携手共度。”
“好!”
我和他碰杯后,皆一口喝光。
忽然,门外有人大喊:“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难不成是店外人太多,发生踩踏事件?
我放下酒杯,立刻摇开门闩,只见门外的地上躺着一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的人,那衣裳很薄被鞭打破了,一条条的挂在身上,很是凄惨。说来奇怪,这人的身上、腿上无一处好肉,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血痕,盘好的发髻有点松散地垂下,看着就像打他的人故意保住他这张脸。
我离那人两米远,“你谁啊?”
他缓缓扭头。
从侧脸到正脸,我一看就惊呆了!竟是六斤!
“姚公子,王升他是畜生,说我害他赔了,命人把我往死里打,求您救救我。”
这还真是王升的行事作风。如果徐衡只中了第三甲末等名次,王升必定还会来耀武扬威奚落徐衡。可徐衡高中状元,恩荣宴后授职封官,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谁敢得罪他?王升和幕后主使没那个狗蛋,只能把火气全发在六斤身上。
看六斤这惨样子,我一点也不同情,他这是自作自受!
徐衡走到门边,随便扫了六斤一眼,“子蕴,你能不能借一百两银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