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好难吃!”
好难吃。
这三个字的评价,我可以忽略中间的难字么?
十二个人吃菜贼快,吃完先上的六道菜,接下来就是上一道菜不出一分钟立刻光盘,接着就等上菜,上菜又迅速光盘。
每当王升尝一道菜,必定要骂一句“真他娘的好难吃”,可他吃得忒起劲,徐衡布菜慢了,他还要跳起来骂人。
若是菜难吃,一口都吃不下,怎会光盘?这些人用实际行动打自己的脸,真是有趣。
店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飘雪停了,空气中弥漫着爆竹屑的香味。我和孟寡妇一同坐在柜台后,看十二个嚣张狂妄的人被美食收伏,一同抢食的样子真是好笑。
戌时二刻,周美由下人们搀扶着下楼,她的肚皮好像缩了一点,脸颊有了幅度,能看到下颔角,不似之前那么圆润。腰还是有三层肉,绷在衣服里,随时有崩破的可能。
待她走到柜台前结账的时候,瞅了一眼王升那桌人焦急等菜的模样,低声笑道:“姚教主,你们虾状元的菜也太好吃了,让人家等得好着急呢。”
“好吃的菜,等久点也值得。倒是你,怎么没回去过年?”
“回哪去?娘家还是婆家?”
“随便你啊。”
“出嫁女回娘家不吉利,我不会触爹娘霉头的。至于我的婆家,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出来这么久,他们也不曾托个信来,我自个上赶着回去,有啥意思?还是待在京城好,反正不愁没钱花,就这么一直呆下去。”
有钱的人,婆家、娘家都不去,待京城旅游过年,也不错。“那你新年有何打算?”
周美眨着眼睛说:“瘦下来。”
“真心想瘦?”
“那可不?我已经预定了一间小寺庙的头香,赶明儿个初一去上头香,让佛祖和菩萨保佑我瘦下来成西施。”
在大晏王朝,正月初一抢上头香,是很多地方的习俗。平民百姓捐不起那么多香火钱,只能天没亮就去寺外排队等上香。而有钱人家捐的香火钱多,早早预定下上头香,只要在约定时辰内抵达,就能上头香。孟寡妇曾说想去上头香,为虾状元和孩子祈福,被我和宋大拒绝了。一个大肚婆去人挤人的地方上香,万一出点啥事可咋办?
我收回思绪,“祝你心想事成,拥有好身材。”
“多谢姚教主的祝福,您总算对我好声说话了。”
“你若争气,人人都看得起你跟你好声说话。变瘦并不容易,要坚持要加油啊。”
胖不是一天胖起来的,瘦也绝非易事。我希望周美能瘦下来,倒不是去迎合她渣男丈夫的审美,而是人瘦了精气神完全不一样,她的注意力也能从吃食移到其他地方去,培养一些其他爱好,潇洒过日子。
“姚教主,那我肯定要争气。”周美把一张银票搁在柜台上,“姚教主,您也别算多少饭钱了,这点银子除了饭钱,剩下的就当压岁钱送给您。祝您财源滚滚,事事如意。”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
“要的,我一点心意,姚教主请笑纳。”
我亲自把周美送出门,再看她上马车。马车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很应景。她肥硕的身子踩上马车的时候,两匹马一同嘶吼,似乎在抗议难以承受那么重的重量。在红灯笼的照射下,周美身上的金丝银线闪耀着光彩,与亮光下寻常衣裳完全不一样。
雪地里,马车驶过后,拖出两道长长的车辕印迹。希望善良的周美能在新的一年把减肥付诸行动,早日瘦到理想身材。
离我和煜爷约定好汇合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了,王升这伙人吃得正在兴头上,也喝高了,嚷着要加菜。若是任由他们吃尽兴,把他们送走后再做年夜饭,我再跟伙计们吃吃喝喝,怕是要误了我的正事!
赶客人走,不是合理的待客之道。可我又拿捏不准王升他们啥时候走,要是陪他们耗下去,到了正月初一可咋办?
我径直走到灶屋里。
宋大正在快速翻炒菜,“慧善,给我拿块盘子。”
“好。”窝在灶膛口的慧善起身,去案板下拿出了一个干净盘子。
宋大把菜出锅。
我拿干净的白布擦掉盘子边缘的汤汁,“宋大哥,您还准备做几个菜?”
宋大舀了一瓢水洗锅,“那些个兔崽子爱吃我做的菜,我准备再做几道菜,也好让你多收点银子。”
“可咱们大家伙儿还没吃年夜饭呢。”
“这事我早想到了!”宋大掀开另一个大锅盖,锅里隔水放着一块透气竹板,上面摆着各式菜肴。
我惊奇不已,“宋大哥,难道你刚才给他们炒菜的时候,每份菜都留了一份?”
“那两桌客人点菜都是让咱们看着上菜,我每样做了三份,两份菜待客,一份菜留给咱们自己人吃。等他们走了,咱们把菜摆上桌,再开一坛好酒,放了爆竹就能吃年夜饭了。”
“宋大哥,您可真是考虑周到!”就多了这么一步,节省了起码一个时辰呢!我真想抱住宋大来表示感谢。
宋大舀起洗锅水,自豪地说:“是我娘子想的,姚教主,你要夸就去夸我娘子。”
“成,我这就去夸。”
一刻钟后,喝高了唱起戏曲的王升,被匆匆赶来的一个丫鬟吓得连黄玉扳指都不要就要撤。
我拦住他的去路,等他结清饭钱,再把黄玉扳指还给了他。
兴许是家里的女人作妖了,他嘴里说着给钱太便宜我了,掏钱却爽快,接了黄玉扳指,翻身上马奔回家。其他的汉子皆喝多了,勾肩搭背走在京城的大马路上,谈论着去哪里寻乐子。六斤在那伙吹牛不打草稿的汉子中,说话声音最响亮,讲那种有色笑话。
晚上半夜丈夫来了兴致,摇醒妻子,问她:“洗衣否?棒槌已备好。”
妻子说:“无水,明日洗!”
丈夫含怒睡去。
次早,妻子兴起,爬上丈夫身,“水来了,借棒槌一用。”
“借个屁,自己泡去!”
六斤说的这个笑话,看似含蓄实则露骨,那些汉子们听了非常躁动,嚷着要去找女人洗衣裳。